司见月不悦地蹙了下眉,想要挣脱,却又没用多少力,好像挣脱不开似的。他便没再管,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道:“……说你的那个梦。”
“哦,我梦到外面下雪了,然后你又一个人偷偷跟着我,接着突然出现把我抱住……”
“谁偷偷跟着你了?”
司见月脸色骤沉,抵死不认:“别自作多情了好吗,谁要偷偷跟着你了,你做梦。”
铃杏摊手道:“是在做梦啊。”
司见月一下子抿紧唇,不说话了。回想着自己是抹掉了铃杏的记忆没错啊,她怎么还记得?
“别生气嘛,我还没说完呢。”铃杏眉眼弯弯地挠了挠他的手心,“梦里你抱着我,你说你其实也很想我,只是怕我对你不好,所以躲着我。”
这本来是句甜蜜的好话,司见月却并没有丝毫动容,反之更冷漠了。铃杏便知又说错话了,反应很快地把话倒转来说,补道:“好吧,你一点儿也不想我,你还恨我。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我才跑来魔域找你,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我们不和离了,好不好?”
司见月的喉结滚了滚,乌睫颤动,像被风雨吹得飘摇的蝶。铃杏不怎么会表白,也不会撒谎,她来这里是为了杀他的,才不是为了哄他回来。
在这层糖衣的包裹下,其实是一把剜心刻骨的刀子。铃杏来找他的真实目的,两个人分明都清清楚楚。有些事小时候不能理解,觉得成年人为何长了张嘴,却总是不说话,直到长大了也沉默。
装懂,或者装听不懂。
原来有些事真的很难张嘴说出口。
就像现在,司见月知道铃杏是在骗他,铃杏也知道司见月知道是在骗他,可是没人把这个拙劣的谎言揭穿。铃杏仗着被爱,所以才有恃无恐。
可是,可是……
司见月没有办法,他承认他很想听到铃杏这些谎言般的话,他很需要她。司见月是一日不被爱意浇灌就会枯萎的小花,他很脆弱,很需要她。
哪怕明知是谎言,也再信一回吧。
司见月默默想着丢下的那根救命稻草,或许还足够被铃杏折腾一回,他也骗了铃杏,而铃杏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不过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骗久一点吧,再骗久一点吧。
司见月的胸膛深深起伏了几下,终于再次说服了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他还冷着脸,却反握住铃杏的手腕,用力拽了铃杏一把,转身就走。
铃杏猝不及防,踉跄着跟上去。
司见月身高腿长,步伐迈得很大,又像是怕被什么人看见似的,走得相当快。铃杏根本没有被顾及到,好几次险些踩着裙角摔倒,有些狼狈。
偏偏是她理亏在先,只好咬牙忍下了。
但铃杏忍不到三秒钟,便开了口道:“喂,司见月。”铃杏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咱俩是拜过天地的合法夫妻,不是偷情,你慌什么呢?”
“闭嘴吧。”司见月不想理她。
直到铃杏第十七次被裙角绊了脚,这次她没能稳住身子,猛地扑倒在司见月的背上。鼻尖撞上了司见月稍微突出的蝴蝶骨,他太瘦了,骨骼也硬邦邦的,铃杏当时就捂住鼻尖,疼得出了眼泪。
司见月终于勉为其难地停下来,大概是也被她撞得有点儿疼。铃杏摊开手心,低头一看,脾气顿时点着了,嚷道:“都怪你!我出鼻血了!”
司见月:“……”
看他似有破功的趋势,铃杏趁火打铁,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了,扬言说:“你这算家暴了,我不想跟你走了,除非你愿意抱着我走的话。”
司见月:“…………”
“要公主抱哦,我喜欢你那样抱我,虽然有点辛苦你了,但还是要辛苦你。”铃杏补充道。
司见月气极反笑,突然有些呼吸困难,背过身摁着胸口喘了会儿。铃杏很隐蔽地斜眼瞄他,深怕司见月又被气跑,真把自己丢在这儿不管了。
好在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司见月的脾气整个天底下都难见。铃杏看他转回身来,松了口气。
但司见月似乎也不想惯着她。
司见月俯身朝她伸出手,铃杏下意识就要去抱住他的脖子,可情况出乎所料。司见月攥住铃杏的手腕猛拽了把,拉到了他的肩头,直接扛起。
“欸?你!”铃杏被硬生生扛到肩头,司见月的肩胛骨硌得她腹部生疼,哇地一声叫出来。
“别这样吧!你这样不太好吧!”
“你要杀了我吗?我快吐了,真的!我马上就要吐了,吐你一身脏兮兮的就不好洗了!”
“唔!!……你这王八蛋!”
司见月充耳不闻,板着清俊的脸,昳丽出尘的眉眼间不含丝毫烟火气。他像扛了根木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魔域里招摇过市,看得四周的魔修和魔使们一愣一愣的,瞪直了眼睛却不敢吱声。
少年身形清瘦颀长,绣满着繁复魔纹的玄色衣袍加身,只在掐了道荣显矜贵的金线,衬得他皮肤更加苍白冷郁,犹如前来索命般的玉面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