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守信被她这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哽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只鼓着眼睛认真地盯着陶南风。
陶南风被父亲这一盯,以为自己说错话,立马闭上嘴不再说话。
没想到一秒钟之后,陶守信忽然嘴角一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拍着陶南风的肩头,感慨道:“南风啊,南风,你现在越来越有小时候的可爱模样了。”
当年喜琴还在世时,陶南风娇滴滴、活泼可爱,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最喜欢和自己辩论。
“为什么要先乘除、后加减?我想先加减不行吗?”
“我先写一个睡觉的2,再写一个走路的2,不可以吗?”
“爸,为什么不让我吐口水?你看我这样子像不像一只小金鱼?”
可喜琴去世,南风的话便越来越少,经常一个人捧着一本书,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冯春娥进门之后,南风连笑容都少了许多,沉默而内向。
现在终于看到女儿和自己顶嘴,陶守信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欣慰而欢喜。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女儿已经摆脱冯春娥与陶悠的影响,渐渐找回自信。
越看女儿越可爱,陶守信微笑着哄她:“你说得对,讨厌一个人很正常,那你打算怎么对待他呢?”
陶南风思索片刻:“简单,今年正好插队三年,有资格申请读工农兵大学。到时候只要他报名,我就反对。”
陶守信一听便笑开了怀:“你这哪里是讨厌他?分明是在帮他。乔亚东上不了工农兵大学,正好一口气憋着等到1977年考大学,说不定还能选个好专业、好学校呢,那不是好事吗?”
陶南风摇摇头:“虽然梦里说1977年会恢复高考,但毕竟是个未知数,万一那只是一个梦呢?乔亚东这人我知道,他一心想要读大学,哪怕放弃采矿科科长这个位置,他也会报名去读书。
讨厌一个人,当然是
——他越想得到什么,我就偏不让他如意!”
陶守信无奈摇头:“孩子气。”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就由着她吧。
只要她开心,喜欢谁、讨厌谁,都好。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旧楼
陶南风回来的第二天, 陶守信打开女儿送的茶油,炒了一盆小白菜。
山茶籽的草木香气四溢,在小红楼的楼梯间里飘散开来, 引来左邻右舍探头出来打听。
“这是谁家在炒菜?这么香。”
“不像是菜油, 菜油有股子青气味。”
“也不是猪油,猪油要浓厚些。”
眼下油、肉、鱼都是凭票供应,难得有口好吃的,谁家做点好吃的都会互相打听。
教授楼一梯六户,除两户回老家过年, 其余三户一下子就找到陶守信家。
“老陶,你们家炒菜用的是什么油?在哪里弄到的?”
陶守信系着围裙, 右手拿着锅铲, 打开门就看到邻居们挤到自家门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好奇询问。
他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家南风带回来的, 说是农场自己榨的茶油。”
“唉哟~茶油, 这可是好东西啊!”
住对面的王家阿婆一听就乐开了花, 提高音量喊:“南风, 南风你回来了?有茶油分点我啊。”
陶南风听到动静, 从屋里走出来, 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王奶奶, 您家有油壶没?拿来我把油分点给您。”
陶南风回来之前向北给了十斤茶油票, 她力气大, 一口气都拎了回来。
分油?这一下可把整栋楼的邻居们高兴坏了, 都从家中拿来玻璃小油壶, 从陶南风这里分几两油。
大家都有分寸, 没有多要, 而且拿油壶过来的时候都会送点小东西,蛋糕、面包、小菜、糖果……毕竟现在什么都凭票,物资紧缺。
茶油虽说是农场自产,但千里迢迢拿回来不容易呢。
拿到茶油的邻居闻着那香味,都有些陶醉:“唉呀,这茶油质量是真心不错。陶南风你们农场真好,一口气分这么多油,这下过年炸肉丸、鱼丸就不缺油了。”
陶南风和陶守信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父女俩都是厨艺小白,哪里懂什么炸肉丸、鱼丸。
陶守信对王阿婆说:“我家里还有些肉,明天请您帮我们炸点肉丸子可以吗?油我出。”
王阿婆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过年吃炸货,这是江城的传统。只要有油,面窝、翻饺、糯米鸡、油饼、肉丸、带鱼……一切皆可炸。
陶守信用两斤茶油换来对门王阿婆的年货支持,将他从厨房里解放出来,挺高兴。王阿婆闲着也是闲着,出点力气换来两斤茶油,更是喜得合不拢嘴。
皆大欢喜。
王阿婆的儿子欧阳丞是江城建筑大学土木施工专家,朴实平易,两家门对门,是看着陶南风长大的长辈。
欧阳丞是个老派读书人,尊重隐私,从不与人讨论家事,与陶守信君子之交淡如水。倒是他的母亲王阿婆眼睛毒,悄悄跟他说过冯春娥、陶悠眼神太过灵泛,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王阿婆活了六十多岁,什么人没有见过?她也曾隐晦地提醒过陶守信,多关心陶南风的学习与生活。只是那个时候陶守信被冯春娥的殷勤、温柔所惑,没有领会老人家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