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附近花店老板的女儿,小小年纪很机灵,知道来医院的都是来看望患病亲朋的,讨个巧卖花。
顾连洲把车窗完全降下来,半个胳膊搭在窗上,嗓音带笑:“可是我没有生病的家人朋友。”
“啊?”小姑娘明显懵了,她看到拉开车门的温意,乌黑的眼球一转,“那可以买给叔叔的女朋友,叔叔的女朋友这么漂亮,怎么能不送给她花呢。”
温意一上车就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看向顾连洲。
她随即对小女孩轻声解释:“我不是叔叔的女朋友哦。”
男人沉吟片刻,勾勾手让小女孩靠近:“有什么花是可以让人开心的吗?”
“铃兰。”小女孩眼睛一亮,指着白色的花骨朵,“铃兰很好看的。”
“都给我吧。”顾连洲从钱夹里抽出几张钞票,对折递给小女孩。
“好的叔叔!”小女孩明显开心起来,把怀里全部的九支铃兰抽出来,蹲在地上从自己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打包纸和胶带打包。
温意还没动,驾驶座的男人打开了车门,下去帮小女孩一起。
骨节分明的长指勾着丝带,直截了当地打了个结。
温意通过半开的车窗看着这幅画面,天边是夕阳余晖,秾酽的云彩将白色的花瓣染成绸缎一般的质感,印在顾连洲的脸上,像她曾经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小姑娘拉拉他,顾连洲很绅士地靠过来,她趴在他耳朵边说了一句话。
温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这幅画面,让她脑海中鬼使神差地勾勒出顾连洲以后结婚有女儿的样子。
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爸爸,又温柔又可靠,会把自己的女儿宠上天。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温意惊悚地晃晃脑袋,脸上发烫,她连忙用手背给脸颊降温。
顾连洲上车关门,把打包好的九支铃兰放到她腿上,看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车里很热吗?”
“没有没有。”温意连忙摇头,内心唾弃自己。
淡淡的清香从手上传来,像是雨后风拂过花园的香气,温意的思绪被拉回到到手上的铃兰。
“给我的?”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不喜欢?”
“没有没有。”温意否认,低头嗅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之前说请你吃饭还没机会,不如就今天吧,我不上晚班。”
顾连洲在红灯前停下,侧眸:“刚才没吃饱吗?”
温意有些不太好意思说,但她确实一天没怎么吃饭了,挂吊瓶的时候睡了一觉,补足精神便更饿。
“行,”顾连洲轻笑,手搭在方向盘上,“想吃什么。”
半小时后,二人抵达苏门区的一家烤肉店。
店内桌椅选择了裸-露自然的木色,轨道灯营造出浓厚的复古氛围,照亮桌子中间的烤盘。
温意高估了自己的饭量,稍微吃了几口后她便感觉到吃不下了,捏着一块烤面包片小口小口咬着。
两侧座椅的灯光偏暗,顾连洲的五官隐匿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更显出脸部立体轮廓。
她仗着灯光暗,明目张胆偷看了男人好几眼。
如果不是半途医院打来的电话,温意原本一整晚都该保持这样的好心情。
医院说,赵钦坚持要告她违规使用药物,让她接受调查。
“你不用管,”陈庭芳说,“医院会处理好的,我放你两天假,你好好休息,前段时间辛苦了。”
温意沉默片刻,低头看着灯在白瓷盘上的倒影:“老师,这就是您以前跟我说的,临床的信仰是一直在被磨灭的,对吗?”
“对,”陈庭芳说,“你现在告诉我,你失望吗?后悔拼尽全力去救他了吗?”
温意没说话,听着电话另一头陈庭芳道:“医院不是单纯的治病救人的地方,更多的是人生百态。你需要做到的是在这样的浑浊里,找到做一个好医生和保全自己之间的平衡。”
电话被挂掉,温意端起柠檬汁,慢腾腾喝了一口。
“吃饱了吗?”顾连洲突然出声,伸臂圈住她手里的杯子放下,水面上温意的倒影碎掉。
她抬眸,点点头。
顾连洲结了账,温意跟在他身后,没开车,二人一起不知不觉走到苏门区的江边。
天色已黑,江边亮起橙黄色的灯光,照着湖面上零星的几艘船。
江边行人也很多,大都是本地人吃完饭随家人一起出来散步,骑自行车的队列从身边呼啸经过,带起一阵风。
他们走到灯塔下,温意胳膊搭在铁栏杆上,迎面吹着海风,夜晚的海风凉凉的,从江对岸吹拂过来,让人心头开阔。
顾连洲背靠着,没说话,安静地点燃一支烟,烟尾徐徐燃烧着。
海风吹散烟雾,只余淡淡的薄荷清苦味。
“去年我们队接了个案子,”他忽然出声,呼出一口薄雾,嗓音低淡,“一起入室的命案,邻居报的警,伤者是两位老人,被捅了十几刀。”
“救活了吗?”温意被吸引过来,回头,关注点落在这上面。
顾连洲看着她笑了下:“救过来了,作案凶手是他们儿子。”
温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顾连洲掸了下烟灰:“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不同意他娶一个做过夜场工作的女生,一家人来来回回吵了很久。他半夜喝了两瓶酒,捅了父母之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