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现在回想当时的场面,冷汗和恐惧齐齐冒上来。
但凡出了一点差错,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命活下来。
程万宏手中的三发子弹,一发擦着顾连洲的小腿而过,一发打在他脚下,最后一发,他抱着她,打中他后背。
见惯了生死,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离生死这么近。
温意看着镜子里自己血色全无的脸,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躺在病床上的顾连洲。
他只身上船,卸掉枪和耳麦的时候,平静地视死如归。
她稍微动一动手腕,伤口摩擦,痛得钻心。
那他呢?
温意的各项检查报告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出来,薛幼仪去取了报告,各项指标都正常,除了外伤以外没有别的问题,但是还需要再住两天院观察一下。
仔细看过报告之后,薛幼仪放下心来,和温意说了一声,回酒店去给她拿换洗衣物。
薛幼仪前脚刚走,韩木带着两个警察后脚赶到。
彼时护士刚给温意扎上针打点滴,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温意循声看过去:“请进。”
“温妹妹。”韩木推开门,“伤怎么样,我昨天忙着没来得及来看你。”
“没什么大事。”温意看到他身上的警服和后面的两个警察,“这是?”
“别害怕。”韩木摇着录音笔笑了笑,“来做个笔录,麻烦你详细地描述一下被绑架的事情经过。”
“好。”温意点点头,嗓子还有些哑。
这次事关重大,温意心里也清楚,所以一边缓慢回忆着,一边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出来。
病房里很安静,她的嗓音有些低哑,整个人穿着宽大的条纹病号服,乌发垂落,皮肤白得仿佛透着光,有种柔弱素净的美。
和韩木一起来的两个警察不由得频频多看几眼。
做完笔录,温意吊瓶里的水也滴至尾声,护士来帮她起针,其中一个警察连忙接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
“谢谢。”温意抬头,对他客气一笑。
那人顷刻间便有些脸红:“不客气。”
“咳咳。”韩木睨过去,“笔录做完了,带回去给你们季队,我留下来看看头儿。”
“是。”那两个人立刻道。
温意慢慢地喝完了一杯温水,嗓子稍微舒服了些,被韩木的话吸引过去:“顾连洲醒了?”
“还没有。”见那二人出去了,韩木收回目光,“不过中午的时候,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应该快醒了。”
沉默片刻,温意掀开被子:“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你身体可以吗?”韩木伸手去扶,“万一你再出点儿什么事,头儿非削了我不可。”
温意哭笑不得,推开他的手:“韩木哥,我没那么娇弱。”
“你看着可不像不虚弱的样子。”韩木说,“你不知道,传来消息说你被绑走的时候,头儿快疯了。”
温意眼神一黯,语气平静:“他有那么在意我吗?”
“头儿不在意你?”
韩木诧异,随即苦笑:“温妹妹,你那天从警局离开之后,头儿就是怕你有危险,所以派了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只是千防万防,没想到对方会鱼死网破,大庭广众之下打晕我们的人再把你带走。”
温意抬眸,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韩木替她推开门,叹口气:“他这人,永远是做的比说的多,更何况是对你。你这一身伤,他要是醒来看到了,恐怕比起自己的,更在意你的。”
温意睫毛蓦地一颤,扶着门的手力道收紧,唇间很低很淡地飘出一句:“是吗?”
这一句韩木没有听清,疑惑地问:“什么?”
温意唇角下压的弧度淡得几乎不可见,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因为脚腕的伤,她走路还是有些疼,慢吞吞的,路上,韩木执意要扶着她。
温意有些歉疚:“我耽误你时间了。”
韩木笑道:“没事,收尾工作有老季担着,我忙了两天了,今天留时间就是来看头儿的。”
顾连洲转入的病房是特殊安排的,在单独的一栋楼,进去之前,保安还向韩木确认了身份,看到证件才放行。
温意跟着流程走过,不由得皱皱眉。
韩木似乎看出她心里所想:“没事,别担心。我回头把你是家属报上去,这样你下次就可以直接进来了。”
温意顿了顿:“我不是家属。”
韩木无奈地笑了:“好,这不是头儿在这只有你一个认识的人吗,权当名义上的而已。”
二人说着,继续往前走。整栋楼都很安静,到了顾连洲的病房前,护士帮忙开门,里面的人仍然悄无声息地躺在病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
温意松开了韩木的手,两人停在病床几步之外,都没有再上前,只是安静地看着。
病房内只余药液流过软管的细微声音。
半晌后,温意听到韩木叹了口气,仿佛夹杂无限情绪。
“温妹妹。”他从盒中抽了根烟,敲两下,低声道,“我出去抽根烟,你再陪他一会儿,等我一下。”
温意点点头。
病房门被从外面关上,温意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才缓慢抬脚,朝床边走去。
窗帘未拉,傍晚时分浓酽而不过分的温柔光线均匀从床边散落,将白色的被子也染成了淡黄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