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违多年的考场里,好些人咬着笔头不知从何作答。
相比起来,红山大队的知青们还算是早有准备。
也不知道其他人考得怎么样,许淑宁看一眼窗外,收回目光再把姓名和考号检查一遍。
这样一来,就到交卷时间。
大家前后簇拥着向外走,梁孟津在走廊上放慢脚步等人。
许淑宁在人潮汹涌中悄悄勾一下他的手指,很快松开偷偷笑。
看样子考得不错,梁孟津如是想。
说句自大点的话,他对自己被录取这件事充满信心,只担心别人能不能考上,尤其是意中人。
许淑宁也知道这对两个人来说至关重要,几个月来一天没敢松懈。
别看现在脸上笑嘻嘻的,其实心里一根弦蹦得紧紧的。
梁孟津知道自己开解不了,晚饭买了她最爱吃的小汤圆,上面撒了一层芝麻碎。
许淑宁拿着饭盒先说:“芝麻开花节节高,很吉利啊。“
关键时刻,黑猫白猫都是好猫。
梁孟津平时不太信这一套的,尤其是前十年里,但这会也抱起信仰的佛脚:“根据老天爷的指示,我们肯定都能考好的。”
老天爷吗?许淑宁仰着脸向上看,喃喃自语:“希望真的可以。”
她的祈祷暂时还没有下文,不过知青们都顺顺利利地结束了考试,只等着出成绩。
大家再次回到大队的时候,那些因为忙碌暂时压下的离愁别绪通通涌上心头,站在宿舍门口相互看。
一阵风恰好吹过,在尘土飞扬中,好像都跟多年前的自己遥遥相见。
第88章
搬进来的时候, 宿舍是破破烂烂的半间房。
连几堵墙都是知青们凑出来,更别提家具和一应用品。
许淑宁都不用翻本子,就能想起来每样东西是花多少钱买的。
她商量性地提出:“带不走的就给乡亲们分一分吧?”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梁孟津占个先机:“镰刀我想留给西瓜皮。”
他俩倒是一直要好,恨不得杀只鸡歃血为盟。
许淑宁:“还有什么想送给谁的, 都说了。”
郭永年想把锄头送给修水库的工程队, 陈传文想把剪刀给跟他最聊得来的张婆婆, 齐晴雨跟大队长的小孙女常常一起在玩翻花绳,替小孩争取了一对柜子, 连许淑宁都给隔壁邻居留了桌子。
只有齐阳明在院子里绕半圈, 说:“你们倒是让美丽先挑啊。”
赖美丽微微摇头:“拿走也便宜不了我, 算了。”
齐阳明:“人家收了便宜,好歹少说些话。”
这话的道理, 许淑宁还能不知道。
她道:“小的那个锅是给你的。”
这年头,买个锅可不容易, 光是凑票就是大难题。
赖美丽:“不用不用,你们带走吧。”
许淑宁:“一个锅我们也劈不成六片。“
又说:”大的那个我已经找到买家了。“
嗯?她什么时候找的。
陈传文:”你不会一直琢磨背着我们卷款携逃吧?“
许淑宁:”那样我一定会带上你鞋底的二十块钱的。“
!她怎么知道自己藏鞋底了, 陈传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许淑宁微微笑:“有谁每次只晒一只鞋?”
晒一只鞋怎么了, 陈传文:“看不出来你这么关心我。”
跟谁多愿意似的, 许淑宁:“之前你们房里有臭味, 我一直怀疑是你那双鞋。”
陈传文大声:“我的脚不臭!那是死老鼠味!”
提起死老鼠,许淑宁又回忆起看到时的冲击。
她深吸口气:”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传文乖巧地闭着嘴, 去翻自己的柜子,倒腾出两块小小的布:“这个给谁?”
他的东西, 还得问别人。
许淑宁坐下来开始掰手指:“卫生所的八叔……”
知青们刚来那阵子不适应, 小灾小病不断,八叔那么大年纪回回都上门来看, 有几次还没收钱,是该好好谢谢。
说来道去,该谢的人有一箩筐,林林总总快数不完。
梁孟津:“那东西够分吗?”
许淑宁也在盘算,耳朵捕捉到一点动静:“我们还有两只猪呢。”
其它的鸡鸭已经全被她宰了,就剩这两只猪还在养膘。
赖美丽:“养养还能大几斤。”
猪嘛,当然是越胖越好,现在杀了总觉得亏本。
是这么个理没错,不过许淑宁问:“我们走了,你要养在哪?”
养在宿舍总得有人看,养在亲戚家也难办。
赖美丽想想不舍道:“那只能卖了。”
卖之前再留点做杀猪菜,正好请客吃饭。
知青们下乡后也是对立的一份子,别人家的红白事去过不少,自家办倒是头一次。
许淑宁也没张罗过这种,先去大队长家问过才操办。
其实队里办酒席也不麻烦,已经形成一套规律,到日子那天家家都有人来帮厨。
早上四点,屠夫在院子里磨刀。
许淑宁见不得这种血,躲在厨房里烧水,一边跟邻居聊天。
有位大嫂说:“以后有机会再回队里看看。”
离得千里万里,许淑宁不知道哪天才会有机会,但还是应:“肯定回来的,这儿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