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晴雨不好意思笑笑,两只手指绕来绕去道:“应该,也没有很用力吧?”
她的头没有刚刚抬得高,像是做错事一样低下看,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他。
郭永年理所当然摇摇头说:“没事,我不怕疼。”
齐晴雨心里那就还是疼的意思,只不过他比较勇敢。
她也只对着陈传文暴力些,毕竟怎么打都不为过,现在笑得那叫一个腼腆,双手合十道:“菩萨保佑你。”
得亏是四下无人,又在这偏僻地方,不然一个封建迷信的帽子戴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郭永年难得严肃说:“注意点。”
齐晴雨自知失言,捂着嘴露出双后怕的眼睛来,睫毛好像都跟着颤抖。
郭永年不免觉得自己吓坏她,变得温和起来说:“没事,你哥没听见。”
齐晴雨心想这才叫吓唬人,立刻说:“不许告密。”
郭永年点一次头她不肯信,还要强调对天发誓。
两个人窝在犄角旮旯,看上去真是有说有笑的。
陈传文注意到好一会,终于没忍住自己那张嘴,过来说:“这是多好的感情,非得在猪圈边上聊吗?”
不嫌脏吗?他都闻见味道了。
齐晴雨被“感情”这两个字踩中脚,反应特别大,跳起来说:“今天是不是该你喂猪,还有脸讲。”
陈传文当然有脸,扯她的头发道:“真是哪哪都有你。”
齐晴雨气得挠他,当场就要打起来。
郭永年跟着拉偏架,不知道被谁的指甲划拉一下。
才一大早,还怪有活力的。
许淑宁只觉得他们吵闹,啧啧摇头道:“阳明,好了没有?“
齐阳明在房顶掏排水口,慢慢从自制的竹梯下来说:“好了,不过真的会下雨吗?”
不是他不信老人们的话,实在是冬日里下雨,于他从前的人生真是没见过。
许淑宁也没见过,双手一摊道:“反正做好准备没有错。”
这倒是,回头淹了才成大问题。
齐阳明纯粹是疑惑,拍拍身上的灰说:“那我走了。”
今日的天格外阴沉,空气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水汽。
许淑宁心想柴垛已经很高,劝道:“要不歇两天吧。”
齐阳明是个闲不住的,抬头看一眼说:“我一会就回来,不然也没事干。”
宿舍里的活计就那么多,他总不能发呆把日子过下去。
这也是同时代多数人的共同之处,仿佛不知休闲为何物。
生来利于世间,所倚仗的是双手双脚,不置于忙碌中就像是废了。
许淑宁自己也不例外,但还是说:“要不你也玩球去。”
齐阳明对运动还挺有兴趣的,但队友是群小孩子就算了。
他可豁不出去,快速摇头说:“别,还是饶了我。”
明明是亲兄妹,性情却大不相同。
许淑宁微微笑,叮嘱道:“见势不好就要下山。”
下雨就容易滑坡,万一运气不好摔一跤更不是闹着玩的。
齐阳明自己也知道厉害,应下来背着箩筐带上刀出门去。
他去干正事,陈传文和齐晴雨还在吵。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叽里咕噜的话,车轱辘似的来回转,许淑宁捏捏耳垂,摸摸太阳穴,深深叹口气说:“得亏他们不是一家子的,否则从小到大能连房子都拆了。”
话音轻飘飘,梁孟津没听清,只看到她嘴巴动,凑过来问道:“你叫我了吗?”
说话就非得是叫他,想得还挺美的。
许淑宁斜眼看他,伸出手把他的领子按下去说:“衣服也不好好穿。”
梁孟津做人还是挺板正的,回过头想看哪里没弄好,脖子发出嘎吱的声音。
疼痛让他的五官皱在一起,连眼睛都变成一条缝。
真是生怕扭不到,许淑宁只觉得可笑,却又不太笑得出来,表情难以形容,嘴巴张开又闭上,无奈道:“你说你是不是找骂?”
梁孟津掐着后脖颈的地方,揉捏着帮自己脱罪说:“就一点点吧。”
许淑宁看他活动自如的样子,心知没有大碍,冷笑两声进屋去,过会抱着箩筐出来。
梁孟津觉得她对针线活实在热衷,稍微有点时间就拿出来缝缝补补。
但这活伤眼睛,蜡烛那点光算什么,叫人不得不担心她的视力。
谁戴眼镜谁知道,一点都不方便,因此他推心置腹道:“你这样不行,眼睛会坏掉的。”
哟,还会管教人了。
许淑宁自觉是个听劝的,坐下来说:“又要降温了,总得先把永年的毛衣做出来。”
真要像队员们说得那样过两天有大雨,寒气能从人的骨头缝隙里渗进去。
就郭永年现在那几件衣服,还不得冻得瑟瑟发抖。
她说得在理,梁孟津没办法反驳,只能把话都憋回去。
许淑宁反而开解他道:“只差一点,今天做完我就停。”
说着话还把手举高,庄重得像在大会堂宣言。
梁孟津突然有种她也听自己话的错觉,忍不住想多说几句。
可惜许淑宁是管别人多些,很快催他说:“快把那俩带走。”
梁孟津领命的同时又给她颗糖,叫上陈传文和齐晴雨出门玩。
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郭永年劈篾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