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辈久违坐在一起吃饭,叶世辽在,俩孩子有点拘谨,话比平时少。
整顿饭安安静静。
晚饭接近尾声,一直偷瞄老太太神色的叶世辽放下碗筷,也没起身离开。
“妈,”他喊,态度是软的,和刚回来时的模样判若两人,手搭在腿上,稍显局促,“那个,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大老板,他最近打算在宜市做生意,我想跟着投资,您看,咱家公司暂时不用的资金,拨给我用用呗。”
他边说话边看老太太脸色。
俩小辈对视一眼,心里都明了,却也不敢说话,埋头扒饭。
叶世辽等了许久,老太太依旧一言不发。
“妈,您听见没有啊?”
老太太置若罔闻,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将自己的碗筷收进厨房。
出来后,她喊叶均,“钧钧,送客。”
叶世辽蹬一下自椅子弹起来,“你什么意思,妈!”
老太太没理,挥挥手,示意叶均赶紧将他老爹送出去。
叶均推着嚷嚷的父亲往门外走。
“爸,你这些年从家里拿走的钱还少了吗?你做的那都是什么生意啊麻将桌上认识的人,能信吗?公司的钱是属于公司的,不可能给你用,你老老实实过日子,别瞎折腾也别气奶奶,行吗?”
送走叶世辽,屋里安静些许。
老太太一个人坐了良久。
苍老的身影,透着疲惫。
她这个小儿子,真是到老也不会懂事。
叶初潇和叶均安慰奶奶,拉着她聊天,总算是逗奶奶开心了些。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
谁也没想到,一个月后老太太住进了医院。
接到叶均电话的时候,叶初潇正在外面和安桑宁吃饭。
“姐,”叶均声音焦急,“杨姨刚刚打来电话,奶奶在家晕倒了!”
“晕倒?怎么会突然晕倒?”
叶均声线都是颤的:“好像是我爸...他今天又回去了,不知道和奶奶说了什么,奶奶生气,一下子就倒在地上了...”
“叫救护车了吗?”叶初潇差点握不住手机,起身后往门外奔去,“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市中心第一人民医院。
手术室。
“患者常年高血压,情绪激动,目前颅内出血,具体情况手术后才知晓。”
手术中。
鲜艳的三个红字,映照多少家人的不安。
叶初潇,叶均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嘴唇紧抿。
叶世辽靠在墙边,垂丧着头。
“奶奶她有高血压,我和我姐每天提醒她吃药,多少年都没事,”叶均手撑着头,遮掩住的眼圈通红,“偏偏今天,颅内出血。”
“你是让奶奶有多生气才这么严重?”
叶世辽两手抠着墙,张张唇,两眼空洞。
当时老太太就这样突然倒在他面前,嘴唇乌紫,面色痛苦,他吓得六神无主。
“身为父亲没尽责就算了,你是奶奶的儿子,大伯走后公司你什么都帮不上忙就算了,你还经常让奶奶操心,”叶均声音嘶哑,“操心还不够,现在奶奶被你气倒了,你满意了?”
“你到底和奶奶说了什么?!”
叶均突然起身,抵着叶世辽紧紧靠墙,怒吼出声,眼神凶狠。
“咳咳咳...你松手...”叶世辽挣扎着推着叶均的手臂,他力气比不过,挣扎着挣扎着慢慢垂下胳膊,两眼流出泪。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失神望着天花板,“贾老板让我和他做生意,厂子都建好了,他突然联系不上,现在工厂那边出了事,通知赔款,我才知道自己那工厂的法人...”
他说着说着,又笑。
凄凉的,癫狂的。
“原来那次,他让我签的字就是骗我的...哈哈...还特意和我一起喝酒,还说要和我做一辈子兄弟...哈哈...都是骗人的...”
叶均看着自己父亲,心头泛上汹涌的无力。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他松开手臂,颓然退后,整个人失去了支柱,“你怎么会这么蠢...”
情绪无处发泄,他一拳打在墙上。
手上生疼,心里没好半分。
“这个债是你自己欠下的,我们不会帮你还。”叶均说。
叶初潇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和那个人做声音,建工厂最开始的资金从哪儿来的?”
她记得当时奶奶并没有同意给他钱。
“邹经理,”叶世辽滑坐在地,两眼无神,喃喃,“我让他把公司的钱打到我卡上,事后赚了大钱和他分成...”
财务部的邹经理?
叶初潇有不好的预感。
她打开手机,找到邹良的号码,打过去。
一分钟过去。
“怎么样?”叶均在后面问。
“不在服务区。”
第8章
◎危机◎
苏浔的整个夏季都被罩在闷热里。
偶尔一场雨水倾洒,大地久逢甘霖,街边树枝随狂风摇动,次日清晨,路上还能看见吹断的树枝。
路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在它身上下脚印。
树枝就这样孤零零地,无力地,躺在地上。
几番风雨,总算熬走了夏天。
树叶也熬成了憔悴的黄,微风一吹便再承受不住,自枝节脱落,铺满一地的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