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姨是朴实的人,思想也许老旧些,但也不乏道理。
叶初潇知道,她是为自己好。
她微微抿唇一笑,见身边的叶均一言不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杨姨,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好好想一想。”
叶均也点了点头。
“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杨姨说完又有点局促,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挺有分寸没掺和也叶家内部的事,这次也是觉着老太太病着没醒,叶家没个领头人,她忍不住就说了两句,“我见识短,要是说得不对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一切总会过去的,啊。”
叶世辽的事,最在意最不肯服软的是叶均。
这对父子从小关系不融洽,源于叶世辽一个纨绔还没懂事的时候便当了爸爸,那时他总是在外晃悠到很晚才回家,有时打牌输了心情郁闷,看着粉嘟嘟要抱抱的儿子也提不上劲儿,小孩儿哭闹哭闹在所难免,可他就觉着心烦,常常发脾气。
黄莹也是个不管事儿的,久而久之,小叶均没人照料,就送到了奶奶家。
所以在叶均对父母感情淡,深知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的,从来都是奶奶。
他见不惯父母亲不成器的样,奶奶一把年纪操持公司的辛苦他看在眼里,十几岁的时候就立志要帮奶奶分担,绝不能像父亲那样庸碌无能。
如若没有叶世辽在外头欠债还亏空公司这件事,大概叶均还能与他维持表面的父子情这样过下去。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件事,给叶家差点带来灭顶之灾,奶奶也因此受刺激中风,现在都在医院还未苏醒。
叶均自此对叶世辽,没了半分父子情分。
最令他不齿的是,叶世辽自己还不上债,见着公司状况好起来,还恬不知耻找他们帮忙。
所以在帮叶世辽还债这件事上,他一直都不愿让步。
可杨姨说的不无道理,叶世辽再怎么都是叶家人,在别人眼里,他要是坏,那叶家也跟着坏了一半。
他自己无所谓,但他得为叶家长远打算。
还有他的姐姐。
叶初潇了解他,也宽慰他。
叶家资产存余不多,总还得留一部分急用,叶均说一次性不行,就分期还。
他和叶世辽达成协议,若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就别说自己是叶家人。
叶初潇借着叶均又要上学又要管公司事多,就说还债这事她来处理。然后悄悄用自己画画赚的钱补贴了一部分,加起来总共还了大半。
剩下的钱应该下月能还清。
叶初潇松了一口气。
忙完着几天,她才闲了下来。
这天她难得睡了一个懒觉,下午的时候又该赶到天艺去了。
开春的画廊的项目规模较大,天艺领导很重视,叶初潇要将自己的作品带给他们看,选出一些合适主题的。
下午晚些时候,她给放学的小朋友上了两节绘画课。
期间接到了陈助的电话。
“陈特助,”叶初潇见小朋友低头专心画画,拿着手机到教室外边,小声问,“有什么事吗?”
“叶小姐,”陈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你在苏浔吗?”
“在的,”叶初潇最近并没有去外地的安排,“一直都在——怎么了?”
“是这样的叶小姐,傅总生病了,为此整个下午的行程都推掉了,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个饭局,傅总一个人在公寓,我有些不放心,不知能否麻烦您帮忙去看一下?”
叶初潇愣了下,“傅怀砚还在苏浔?”
陈助也噎了两秒,“是啊...您不知道?”
叶初潇垂眸,沉默。
她是有意不去打探他的消息。
跨年夜那晚,已经在意料范围之外了。
“您刚才说,他生病了?”她打破沉默,“严重吗?”
“感冒,今天发烧了,”陈助说,“傅总一直以来很少生病——我想,他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今晚的应酬约的是与新城区度假村相关的合作伙伴,傅怀砚去不了,陈助必须代表他去露个面。
他说傅总一个人。给她打的这个电话,意思很明显,想麻烦她去看看。
叶初潇本来已经给自己反复强调了好多次的“原则”,可到如今似乎一点都没有效实施。
她想,傅怀砚那样的身份,再怎么也会有专门的医生看护,怎么会一个人呢。
他的健康关系到傅氏方方面面,医生会尽心,根本不用她去担心。
况且她给自己立的那些条款,总不能一次又一次轻易出尔反尔。
她要坚定些。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有合上,外面的寒风吹进来,叶初潇下意识紧了紧衣服,却发现因为室内开着暖气,自己的外套放在教室里。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雪了。
今年苏浔下的雪,快抵上从前的五年。
孩子们似乎已经将她布置画向日葵的任务完成了,纷纷与前后左右桌相互看,教室里闹哄哄,有人在喊叶老师快来,看谁画得更好。
叶初潇回过神,转头说就来。
她还没回陈特助的话。
走廊上的寒风呼呼吹,再多待两分钟说不定她也得感冒了。
生病发烧一个人躺在家里的确是会,孤独难受的吧。
她轻轻咬唇。
“好,”她说,“陈助,麻烦您将地址发我一下,我待会儿下了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