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郭丽娜的家人,她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剩下第三个原因。
她浑身发冷。
柏扬沉默地注视不对劲的云蓁,看不懂她流露的情绪。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无法掌控,无法理解,无法体会。
就像失去味觉的人,嚼着汁酱渗透的鸡腿,产生吃不出鲜美味道的郁躁。
他的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飞快地弹奏音符。
《卡农》。
不对,那是热烈的悲伤最终化作从容的旋律。
《克罗地亚狂想曲》。
不,那是饱受绝望摧残产生的渴望。
找不到合适的曲目感受她的情绪,柏扬的灰蓝眼眸像燃烧起来的冰雪。
左脑的理性思维,与右脑操控快速弹奏的手指,两者的碰撞在电光石火,转瞬之间。
十指转而弹奏激昂却无声的旋律。
《命运交响曲》。
此刻的她,恐惧甚于抗争。
他蓦然停下弹奏。
云蓁慌忙束好塑料袋,提着准备拿出去扔掉。转身之际,她撞上结实的胸膛。
“对不起。”
柏扬神色淡然,冷色调的瞳孔映着她藏起恐惧的面容。
“云姐姐,单子写的是花店的地址,外卖员没送错。”
他瞧着她的眸子向左转。
听说是心虚的小动作。
但她的语气镇定自若:“门牌号写错了一个数字,我拿去隔壁的咖啡店问问。”
她发现柏扬没有让开,堵住她逃离的路线。
“柏扬?”
他的嗓音变低,语气变轻:“云姐姐,虽然我天生没法感知情绪,但是我知道一直被烦恼纠缠,会影响心情,听说还会影响财运。”
云蓁先是惊讶他的缺憾,然后听见“影响财运”,变得严肃。
“说不定我们能一起想方法解决。”低沉的嗓音无声无息地入侵她的心理防线。
“很小的事情而已,不用麻烦你。”
他垂首注视她轻蹙的眉头,清冽的气息像融化的雪散发的冷意。“所以外卖员真的没有送错地方吗。”
她一愣,懊恼说漏嘴。
算了,她破罐破摔。
“没送错,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下的单。川菜馆的服务员说,下单的人似乎做了变声处理。”
柏扬垂眸,单手疯弹《第一G小调叙事曲》。
此曲大量运用八度音符,宣泄弹奏者的情绪。
他还不理解自己宣泄什么情绪,只知道低八度的音符堪比点燃汽油的刹那爆发场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返校日之后。”
“除了点外卖,对方还有做什么吗。”
云蓁迟疑半秒。“昨晚,似乎有人想入室。可能我听错吧,门窗没有损坏。”
弹奏的低八度音符变成高八度。
“你不用担心,警局的人有我的听友,我会托他们调查。”
她想了想,点点头。
她没有任何证据,人身也没有受到伤害,估计警方不会立案,不如走后门托人调查。
“谢谢你,柏扬。”
他垂眸,“我帮你扔掉。”
“好。”
云蓁坐下来,松一口气。
说出来舒服多了。
柏扬回来的时候,提着从餐馆打包的午餐。
云蓁搬出一张折叠桌,两人相对而坐。
他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山药芙蓉汤。
“谢谢。”
他发现她的笑脸比苦瓜脸好看。“幸好我没点苦瓜排骨汤。”
“嗯?”
他转移话题:“云姐姐,周日晚是我的最后一场演奏,你能不能来听。半途离场也没关系。”
“已经最后一场了?”
他点头。
云蓁觉得他波澜不惊的脸藏着委屈的情绪,很过意不去。“好,我去捧场。你喜欢什么花?等你演奏完送给你。”
他抬眸,目光炯炯。“云姐姐愿意来,我已经很高兴。”
嗐,她更过意不去。
接着,柏扬郑重其事地送她一张门票。
她噗嗤一笑。“你不是每天带在身上吧?”
“是。”
他的神色十分认真,惭愧的云蓁笑不出来了。
傍晚,柏扬离开前,叮嘱云蓁晚上要反锁好门窗。
夜深,几名穿着西服的保镖潜入夜色中,悄然靠近打烊的花店。
花店只有二楼的卧室,倾泻柔和的灯光。
他们不会打扰花店的女主人,默默地保护。
夜阑人静,星月暗淡,街道人烟稀少。
一道人影七拐八拐,来到冷清的商业街,径直往某个方向去。
他满目痴恋。
然而,他遥遥望见保镖的身影,迅速拐进旁边的小巷。
他十分熟悉纵横交错的小巷,自己细碎的脚步声夹杂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驻足回头。
高挑人影慢慢走近,带着冰雪凛冽的气息。
男人立刻掏出藏在衣兜的刀。
哪知,来人无所畏惧地走近,抬起一双手似是抚摸空气,似是弹奏无形的琴键。
“你别过来!”
对方停在一米开外,眼里闪过一丝绿光。
男人震惊。“你也——”
还没说完,他的身上出现错位的乱码,花花绿绿,又丑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