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应雄的豪车就在门口等着，降下车窗，平静看他。
他像从泥沼爬出来的鬼魂，浑身脏污。
就算回来后用水洗刷干净，他也永远忘不了嘴巴里，鼻腔里那种血型弥漫的恶心。
沉珂冷眼，错身走过时，沉应雄下了车，慢条斯理地问他，不跟他走，是想让小姑娘也尝尝这滋味吗？
沉应雄已经变成疯子了，没过去慈爱父亲的半点影子。
“你是我儿子，只有你能继承我的事业。”
当时最初沉珂讥讽他，跟那女人的孩子呢？
沉应雄脸黑了，恼怒，盯着他不发一语。半晌，又归于沉寂，他好像一瞬苍老许多，嘴唇哆嗦着，“如果我那天没去买桂花糕是不是咱们一家三口还能好好的。”
沉珂眸光冰冷：“你没资格提她。”
她是谁，彼此都知道。是他们心里共同的伤疤。
沉应雄撇开脸：“你不想为你妈报仇吗。”
沉珂想啊，所以他最终跟沉应雄走了。
走之前，悄悄联系警方，主动做他们的线人。
“给我，下回别这样。”
季擎夺过沉珂捻在指间的烟蒂。他的动作打断了沉珂的思绪。
“上头让我问问你，给你的奖励你什么时候去拿？”
沉珂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要。”
季擎哽住：“虽然没多少钱，但多少是个意思？”
沉珂继续摇头，说不要。
季擎沉默，没再继续逼沉珂。他大概能猜出点沉珂的心思。
这些年沉珂太苦了。
两个人往停车场走。
“沉应雄能不能报复你？”
沉珂摇头。
“你跟顾筱之最近怎么样了？”
沉珂止步，侧眸看他。
半晌后他才出声，“我拿她没有办法。”
有点茫然，有些落寞。
季擎见状提着的心才放下。
只有提起顾筱之时，沉珂身上才有点人的热乎气。
两人分道扬镳。
沉珂开车下山，近日她的异样一遍遍晃过眼前。
他攥紧方向盘，指节崩成透明的白。
其实他知道，如果他说出全部真相，顾筱之那样心软，一定会原谅他。
并且还会向她敞开温柔的怀抱，一如往日。
可他不想。
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一星半点的同情。
心烦意乱。
沉珂驱车前往律所楼下，抵达时恰好午休。刚要停车，沉珂看到顾筱之朝这边走，离他的车越来越近，眉心跳动，脑海突然浮现季擎说的那句话，要不要向她坦白。
又攥紧方向盘，在这一秒，诉说的冲动攀上顶峰。
喉结滚动，心跳失序。
沉珂咽了咽喉咙，犹觉不够，解开两颗扣子。
眼看着她与车身擦肩而过，拉开前面那辆白色轿车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一口气悬在那，沉珂转眸看过去，透过模糊的后车窗，驾驶座上的人影隐约熟悉。
沉珂眯起眼。
浑身沸腾的血瞬时凉下来。
白车启动，沉珂顿一秒，踩下油门滑出停车场，黑色轿车宛如幽灵般跟了上去。
苏洛今天找顾筱之有事。
早上九点多苏洛致电约她，本以为会遇到困难，没想到顾筱之一口答应下来，并让他中午来接。
上车后，苏洛等顾筱之系上安全带后才问，“会不会打扰你工作？”
顾筱之摇头：“明天要去驻场，老大今天下午让我休息。”
苏洛松口气：“那就好。”
而后苏洛认真开车。
苏洛开车很稳，如果绿灯即将变红，他不会抢黄灯加速通过。加速时也很稳，苏洛的车很好，但很少会有推背感。
跟沉珂的驾驶风格犹如两个极端。
沉珂急。
如果说沉珂像塞外冷肃的寒风，厉的刮脸。那苏洛就像江南水边和煦的春风。
顾筱之安静观察他，察觉到他绷紧的下颚线，攥紧方向盘的手指，笑了笑挪开眼。
她扭头望向窗外，目光扫过后视镜，看向街边的车流，又不经意看着后视镜。
苏洛找了一家私密性较好的日料。
每个包厢都有紧闭的拉门。
服务员引他们落座后，苏洛在顾筱之的坚持下点了许多菜品。
都是记忆里顾筱之爱吃的。
点好，按铃让服务员收走pad。
服务员拉上拉门后，苏洛刚要开口，就听走廊响起一串脚步声。
服务员恭敬请客人到隔壁落座，隔壁的客人很安静，没发出丁点声音。
温柔的乐曲从屋顶的音箱流淌，充斥在包厢里，又从薄薄木墙钻进隔壁。
顾筱之轻轻晃动装着大麦茶的矮陶杯，看向苏洛，安静等他开口。
苏洛一如往常温和，但紧张。
“筱之，你有男朋友吗？”
似乎觉得自己的问题过于直白，苏洛咽了咽口水，失笑，“抱歉是我唐突。”
顾筱之疑惑：“怎么突然这样问？”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母亲的性格，她，前段时间生病，有些执拗。急于让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