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英哥?”
苏眠忙起身:“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柳怀英浅笑回她:“昨日才回,宴上听苏伯说你在府里,便来瞧瞧。”
路过梅颂今时他眼神都没给一个,极自然的上前行礼:“见过郡主。”
嘉和颔首:“无需多礼,快坐下歇歇。”
苏眠叫人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柳怀英,叫下人搬来个圆凳添在梅颂今身侧,盯着柳怀英瞧:“如今怀英哥在京中做官?”
柳怀英颔首。
“倒是不巧,那明年还有空回淮宁府么?”
“回淮宁府做什么?”
“自然是观礼呀,我与公子要成亲了。”
苏亦淳侧头斥她:“不知羞!”
苏眠撇嘴,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什么羞不羞的。
当真羞人的事她自然是与梅颂今在无人处做,哪里会拿出来说?
柳怀英嘴角勉力扬起一抹笑,沉默半晌。
“怕是回不去。”
苏眠失望地咂嘴:“那你好好办差,介时我们派人回来给你送喜糖便好,便当是去过了。”
梅颂今闻言扬唇,抬手轻轻替苏眠挽起鬓边跑出来的发丝,仍没说话。
柳怀英见状眸底略显黯淡,衣袖里面的手紧了又紧:“困困如今开心吗?”
“开心!”苏眠压低了声音与他炫耀,“我去了边关,跟着崔小将军行了好远的路,如今还平平安安的回来啦。”
看着是快活的,和他以前想象的一模一样,柳怀英眼睫垂了下来,与自己想象中唯一不同的是这快活不是自己给她的。
他以为考取了功名便能娶她,因为他想做了官不再捉襟见肘的时候,给她建一个极大的马场,让她在里头肆意纵马。
可是……
她坐下马蹄前方是万里河山和无尽天地,马场太小了,不衬她。
柳怀英只堪堪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除夕子时更声响起时,他正好跨出府门。
“怀英哥,新岁吉祥,万事顺意。”
柳怀英鼻尖泛酸,缓缓点头,努力扬起一抹笑:“困困亦是,岁岁顺意。”
苏眠歪头,正巧靠在身侧梅颂今的肩头。
是柳怀英曾幻想过的画面,只是她身侧的人不是自己。
柳怀英再没停留,没打伞,就这么缓缓步入雪中。
知晓苏眠去了边关后,怕有人贪腐导致边关缺粮,他主动请缨做了那粮草运送的差事。
他没告诉旁人,在边关时曾远远见过她一眼。
那时她坐在高头大马上,脸颊的血迹还未擦去便又领兵出了营帐,意气风发的模样让他没敢打扰。
原想着她不晓得男女之事,那便等她回京自己再将心意告知她,不料她比大军回来的早,他终究晚了一步。
宮宴上听人道有人给她下了聘,柳怀英不屑一顾,他与苏眠青梅竹马,哪里轮到到他人呢?
可那人是梅颂今。
他没死。
方才去苏父路上,苏伯与他说了苏眠不顾安危救下梅颂今的事,他的心便沉了又沉。
苏伯晓得他的心意,可还是在他未归京时让梅颂今下了聘,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苏府是满意他的,最重要的是,苏眠是满意他的。
更声响过,便是漫天的新年烟火。
柳怀英站在远处仰头去看,面色似悲似戚。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道出自己的心意,晓事起便想娶的姑娘就要嫁给旁人了。
漫天雪色无情,似要将他落成雪人,柳怀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此后……他真的是孤单单一个了。
身侧跑过一群孩童,捂着耳朵瞧着前方的爆竹。
柳怀英脚步微顿,与他们站在一处。
一个男娃娃一脸嫌弃地将身侧女娃娃的耳朵捂住:“真麻烦,都说了别出来!”
“林哥哥嫌若儿麻烦?”
男娃娃抿唇,别过脸盯着爆竹不吭声。
‘噼里啪啦’的爆竹花映红了众人的脸,柳怀英瞧着他们轻轻开口:“他不是嫌你麻烦,是担心你。”
“嗯?”女娃娃抬头,眼眸里满是清亮稚气,“大哥哥怎么知道?”
“因为……”
面前女娃娃的身影和某个身影重合。
漫天的爆竹映红眼圈,柳怀英看着男娃娃又开口:“你不说,她哪里晓得呢?”
越过漫漫岁月,像是在提醒往日的自己。
是啊,不说,她怎么会晓得呢?
控制不住地往回奔去,可是只堪堪转过街角柳怀英便顿住了脚步。
呵气成冰的时节,他竟跑出了一头的汗,可滚烫的胸膛瞬间被府门外的两道身影冰冻。
笑得那样开心啊……
柳怀英站在街角处看了许久,直到府门口的爆竹燃尽,苏眠咧嘴猛地一窜便蹦到那人背上,那人忙牢牢护住她。
苏亦淳在一侧斥她:“下来!像什么样子?”
那人只是笑着将人背得稳了些,抬脚榻上台阶:“伯父无妨,淮宁府没有这般大的雪,叫困困玩尽兴些。”
柳怀英这才觉到一丝冷意,垂眸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又默默调头回去。
是啊,淮宁府没有这般大的雪,只有京城的雪才这般冷人心。
原以为进了京,出人头地便可心想事成,却终究晚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