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口哨声打断了继续向前的梅颂今一行人。
他眯眼看到路旁坐着的苏眠, 不由松了口气。
跳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 语气是难得的斥责:“哪里学的毛病, 话不说完便要跑, 跑便能解决事情了么?”
苏眠抬头眨了眨眼:“殿下怎么来了?”
开口不似早些时候策马离开的冷峻, 许是月色太柔,连带着她都多了一丝乖巧。
自客栈一别,梅颂今便没再见过她这般模样了。
心下一软,梅颂今蹲在她面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下次不准这般一声不吭便走,何事都有的商量。”
苏眠想了想,点头:“好。”
她这般利索的应下,梅颂今后头的话在舌尖转了转,没说出口。
“殿下不回京吗?”
梅颂今摇头:“回去拿了东西我们一起回。”
苏眠一阵心虚,抬手推他:“殿下不用陪我,我自己就成,且、且不知道会耽误多久,哪好耽误您的大事。”
梅颂今在她身侧一步之地坐下,侧头问:“我能有什么大事。”
边关千里加急的战报定比他跑得快,便是战起,京中有大哥二哥坐镇,各大阁老太尉哪个不比他有用?
他不出现,叫他们安心,便是能做的最大的事。
苏眠揪了揪他的衣袖:“殿下回京去吧,我拿了东西后且有事做呢。”
梅颂今轻轻点头:“是想去边关么?”
苏眠怔住。
他、他怎么猜到的?
梅颂今见她这般不由扬起一个清浅的笑:“柳怀英告诉我,你之前曾去应征入伍。”
他想起今晨苏眠策马离开时看他的那一眼,眸光里流光溢彩,那是他渴望又不可触碰的意气风发。
生而为人,有自己想做的事且可以去做,已然无憾了。
或许苏眠不随他回京,才是真的对她好。
他已然是这般了,没得法子改变,没道理再将旁的人拘在身边。
他的心思……不值一提。
边关是苦的,但他觉着既是想做的事,那其中艰辛自是苦中带乐。
她想去,那阻拦的人不该是他,也不会是他。
“你父亲可知晓么?”
苏眠无意识捻着手里的青草,摇头:“不必告诉他。”
“若、若是殿下回京碰着了他,便说我疯跑着去玩,待玩够了再去找他。”
梅颂今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
“殿下可知,女子不能从军么?”
梅颂今侧头看到她眼底的忐忑,顿了顿:“且放心,介时一别,我与你便当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那便不会将她的事说出去。
苏眠闻言嘴角高高扬起:“殿下放心,您的玉佩我定会给您送去,绝不耽误您用!”
“不急。”
等将她送回,他们二人之间,怕是只剩下这么一点交集了。
梅颂今说罢仰头靠着树干,及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夜色更加沉寂,空气恢复了安静。
清晨东方微微露出一抹光亮,苏眠便醒来了。
一侧的梅颂今睡得还沉,呼吸清浅,若不是他的手紧紧攥着苏眠的手腕,苏眠几乎要将他忘在此处。
他的手掌极大,苏眠的手腕在他手中显得更加瘦弱,翻过来看,苏眠手心却要比他粗糙许多。
睫毛低垂,苏眠缓缓抽出手,起身整了整衣衫才叫醒梅颂今。
此处距离淮宁府不到百里,快马加鞭不过午后便能到。
越接近淮宁府,路上的马车便越多,瞧着模样多是富户。
苏眠归家心切,抿唇一口气跑到天水巷才勒停了马。
奇怪得很,天水巷各家皆关门闭户,巷内一片静悄悄。
苏眠蹙额,淮宁府如今无恙,现下应当没有危险才对……
正想着,他家对面的门便打开了一个小缝。
“娘!不是生儿子没□□的西夏人,是苏姐姐回来啦!”
苏眠闻言松了口气,忙回头朝小虎子家看过去。
小虎子小跑蹦到她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苏姐姐你走了好久呀!”
苏眠拍了拍他的头。
虎子娘见状忙四处看了看,拉着她进了自家院子:“你这丫头怎么回来了?可是不晓得边关打仗了?”
苏眠点头:“自是晓得,你们怎么没走?”
虎子娘笑:“咱们这种人家能去哪呢,家里的银子连搬迁的盘缠都不够呢,左右还没打过来,过一日算一日呗。”
苏眠沉默。
确是这样,普通百姓不像富户那般能说走就走,他们出生便在淮宁府,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没出过这方圆几百里。
所以若起战乱,最受苦的一是将士,再者便是百姓。
她微微颔首,将小虎子放下来:“那婶子忙着,我回去看看。”
小院许久不住人,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苏眠浅笑:“秦婶爱干净,定是日日过来的。”
梅颂今没说话,只是目光不移地看着她。
两人做了两个多月的邻居,梅颂今只来过她家寥寥数次,且每次都只在院中呆上片刻便走,从未见过正屋。
正屋不大,家具更是简陋,比着隔壁他买的院子可以称得上寒酸,可梅颂今就是觉得此处更叫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