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滑过她手背，流进她指缝。
宋清野从不是感受不到痛，只是习惯了伤痛。
可这并不代表她不痛。
她孤独倔强地仰起下巴，不再看他，望向天边苍茫茫的雪。
“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可怕、希望我早死吧。毕竟只要我死了，就不会再有人追着你不放了。”
“但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就是情爱这种感情，并不会因为仇恨而有所改变。我把它称作是一厢情愿地自甘堕落、自我沉沦。除非有一天我自己看开了、想清楚了，我才会放过你。”
“你没有办法改变我的感情，我也没办法控制我对你的心动，所以哪怕我们之间有仇恨，我也控制不住地堕落。所以我绝不会放过你。”
“而在过去的一年里，我慢慢接受了自己对你的感情。”
“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我也从崔夫人那得到了印证……虽然我不接受你这种救法……但我唯一庆幸的是你当时并不是真的想杀我。不然我将为自己爱上仇人而感到耻辱。”
宋清野蓦地将视线移回他身上，沉静地与他对视。
她今夜追他，与他说心里话，无非是想与楚辞云将心意说清楚。
可是在内心演练过无数次的告白，在将要说出口的这一刻，竟变得如此艰难苦涩。
她在心底酝酿许久，看着他的脸，终究无法将“爱”字说出来。
宋清野张了张唇，只有呼出的白气在嘲笑她的懦弱。
其实话说到这里，她什么意思已经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可她觉得楚辞云不会相信。
只有无比坚定地向他表明爱意，陈清关系，解释误会，才能建立起信任的桥梁，爱意才会有迹可循。
否则对于一段没有明确的关系，他和她都不会相信。
可宋清野最终却低下头，咬着唇，“我……”，她此刻却变得哑巴了。
她可以没脸没皮说爱，却没办法突破内心长久建立起来的壁垒城墙，没办法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内心展示出来，与他说“爱”。
宋清野站在雪地中，受着风雪欺凌，低头的样子像个正在认错的小孩。
楚辞云看了她许久，方才她说的话他都深深记在了心里。
良久，楚辞云朝她招手，“宋将军，”
“来。”
宋清野不解地看向他，楚辞云却拍了拍右手边的位置，显然是让她坐到那。
宋清野便听他的话坐了过去。
两人肩靠肩沉默许久。
她说他从未想过她。恰恰相反，他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她。
躲她也不是因为厌恶，他其实很想见她 。
也并不是没有话与她说，只是想要寒暄问候也该有个身份，他该以什么身份与她说这些话？
而且与她分析他们这段关系的利弊与交代后事没什么差别，他又该怎么去开这个口？
楚辞云正在走一条赌命的路，他连自己的命都护不了，便更不想连累她。
可是也不想伤害她。
尤其在听了她今夜的话后。
他突然有种养熟了一只小狼崽的感觉。尽管小狼崽总是对他又咬又打，却终于向他袒露了一点柔情，让他如何不心软。
“娘子方才说的话，我都当真了。”
宋清野一怔，脸上一热，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楚辞云转身，侧靠着墙看向她，认真道：“还有，以后若再要与我动手，能不能考虑轻一点？”
他脖间的红痕就是宋清野方才恶行的最醒目证明。
她瞬间绷紧下颚，不愿理他。
楚辞云却移开了她还在掐着伤口的右手。
她左臂那处衣袖的血渍已经变黑。
“控制情绪呢，也不一定总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吃点甜食，买喜欢的东西，吃香的喝辣的，换种取悦自己的方式也是可以的。将军要学会善待自己，不要总是自虐。”
楚辞云看着她侧脸，脸色无比柔和，“将军，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比你更希望你不要放过我，比你更希望你念我一辈子。”
宋清野猛地看向他，满眼惊讶，怔愣住了。
“我问将军一个问题。”
她轻轻点头。
“若有一天，皇帝要杀我，将军待如何？”
她皱眉，心中瞬间闪过“皇帝为什么要杀他”这个疑问，她动了动唇，选择顺着他的话答：“救你。”
“救不了呢？”
宋清野思考了会儿，道：“我若救不了你，也逃不出去，便和你一起死，若是侥幸逃走了，我就去杀了皇帝为你报仇，若是报仇失败，不过就是与你一样，死在皇帝手里。”
楚辞云笑她无畏，又问：“若是报仇成功了呢？”
报仇成功。楚辞云却已死。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宋清野摇头，她不愿意去想这个结果。
楚辞云若死，她活下去的动力便是报仇。而活着，不过是继续活着。
宋清野低声：“我不知道。”
“这世上没了你，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楚辞云忽而有些释然，宋清野既没有说会忘记他，也没有随随便便说要随他而去，她的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让他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