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剑眉往下压了压,露出一个更为凶恶的笑:“是个有胆色的,走吧!”
他的不友善扑面而来, 林幼萱点点头,回头和舅舅以及表哥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掺和进来。
花费了那么多功夫才让二房脱离林家, 宋家现在再掺和进来,前面的功夫不都白费了吗。
宋敬云想说什么, 被父亲一把拽住了,只能强忍着目送林幼萱出了门。
车子早就套好,吴大迎自家姑娘上车,然后就被一个锦衣卫粗手粗脚推开。
吴大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也上了车。
林幼萱的镇定出乎为首校尉的意料,哪怕他跟进了马车,她还是微笑着。
这哪里像是被传唤过堂,反倒像是他们护送她回家一样踏实!
“姑娘可知道去了会面对什么?”他忍不住发问。
实在是很少遇到这样的女子。
林幼萱前世可没少和锦衣卫打交道,陆少渊入狱,她连诏狱都去过,连带着看见一个被用刑得鲜血淋淋还嚎叫着的犯人。
如今不过是过个堂,有什么好怕的。
更巧的是,前世她就是和眼前这位校尉打的交道,当时的他已经是百户长了。
她颔首,酒窝浅浅:“不知这位官爷怎么称呼?”
“李。”李忠行淡声道。
林幼萱朝他又是点头一笑,耳上长到脖子的金兰花耳坠跟着微微一晃,荡出一片细碎的光,倒映在她眼眸内,更显得她一双好看的杏眸明亮璀璨。
“李大人,只是有令传我去过堂对吗?”她语气温和缓慢。
李忠行在她软软的笑容中沉默片刻,然后才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既然只是过堂询问,我也不曾作奸犯科,心里坦荡,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李忠行听到这儿笑了:“看来是姑娘太过年轻了。锦衣卫传去过堂的人,多半都会下狱,姑娘还是做好准备吧。”
他又在吓唬她了,这人的恶劣癖好一点也没变,前世她哪怕是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被他吓得眼泪哗就下来。
林幼萱想起当时的情形,并没觉得郁闷,反倒还有点儿想笑。
当时她在一个陌生男子跟前哭得都冒鼻涕泡了,她到现在还记得李忠行那诧异又嫌弃的眼神,最后还给她递了块帕子。
“李大人都说多半了,可能我是那少半吧。”她眼底荡漾着浅浅笑意,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不管如何,李忠行在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里相对善良了。
从上车到现在,她的笑容就没落下,李忠行一时不知道真该说她心大还是傻大胆,不过被她这么一来一往的,想要捉弄人的恶劣心思就都散了。
他抱刀在胸前,冷哼一声闭上眼。
林幼萱见他不和再自己搭话,还有点儿可惜。
遇到前世有过交集的人是必然的,但先遇见李忠行过于意外,有种很奇妙的感觉,细细一品是再见到熟悉的人的欢喜吧。
不管如何,前世李忠行在那一段时间对她是诸多照顾,可以说得上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舔着刀尖过生活的人,不强势唬人一些,哪里能够震慑他人呢。
北镇抚司离得不算远,半刻多种后马车就停了下来。
一路闭着眼的李忠行睁开双眸,余光扫向靠着车窗坐的少女,只见她恬静地端坐着,在察觉他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亦对视过来,抿唇一笑。
她抿唇笑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让人有种想用指头戳一戳的柔软。
李忠行冷着脸挪开视线,也不管车停稳没停稳,直接撩了帘子出去跳下车。
“李总旗可算回来了,上头又有话……”
李忠行刚站稳,手下的人便跑过来报信。他闻言凝眉,锐利的一双剑眉更显得人不好说话了,“怎么说。”
手下看了一眼正从马车下来的少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忠行眉头顿时拧紧:“这么一说,林家和她就不相关了?那就打发她回去?”
“朱千户吩咐把人带到后堂,还是有几句话要问她的。”手下摇摇头。
此话让李忠行直接就想差了。
怪不得她如此淡定,原来是在锦衣卫里有熟人啊。
李忠行回身看向那窈窕的身影,神色比方才还要严肃几分。林幼萱主动走过来,被他紧盯的视线闹得有些莫名,捏着手帕低声问:“是我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吗?”
“没有,姑娘处处都妥当。”李忠行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一片疏离,“姑娘这边请。”
林幼萱是敏锐的,立马察觉到李忠行对自己态度变了,不单单是言语之间忽然客气起来,这客气中还带着方才不曾有的冷漠。
她不动声色点点头,跟上已经走在前头的锦衣卫身后,李忠行在她走了两步后才再跟上,始终保持着距离。
北镇抚司说不上熟悉,但走过的路还是能记得的,她所去的方向不是往大牢,越走视野越宽敞,完全没有先前走过那种压迫和窒息感。
看来她猜对了,就是过堂而已,想来盘问几句就能脱身的事。
只是……她眼角余光偷偷扫向李忠行,然后估计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