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幼萱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没有出阁的小姑娘, 想到定亲成亲、夫妻间相处的那些种种,可不是就把自己赔进去了, 脸皮更烫了。
“您快走吧!”
臊得敬语都出来了。
宋敬云又是笑,没有再多说下了马车,在陆少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故意绕到车窗前喊了声萱儿。
宋家人都喜欢喊她小丫头,这句萱儿除了外祖父外祖母写信的时候会用到,她还是第一次在宋敬云嘴里听到。有一些新奇,还有一丝好奇,宋敬云这会子是个什么意思。
她就撩起窗帘,把脑袋探出去了一半。
宋敬云的手掌就落在她发顶上,温柔地亲昵一拍:“我先回去了,记住我说的那些话啊。”
她愣了愣,不知为何下意识眼眸就转到了不远处的陆少渊身上。
他依旧站着一动不动,眸光仍然跟被钉在她身上一样,不曾挪动一分,唯独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那深幽的眼眸再次泛起光亮。像她在夏日看见的水波,清澈粼粼,一眼就能望到底,一眼就能看得见他的喜悦。
她当即收回视线,木头一样的机械着上下磕了磕脑袋。
宋敬云把她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刚要收回去的手忍不住再次在她头发上用力揉。
小丫头,看陆少渊作甚,不过就是合作,还真在意起他见到别的男人和她一块时的情绪了吗?!
——真要把自己赔进去了。
宋敬云心里不爽起来,无男女之情的不爽,而是自己一直珍重的妹妹要被人坑走的不爽!
“作甚!”林幼萱被他揉得碎发都掉了下来,现在还在外头呢,披头散发的她怎么见人!
她抱住脑袋,宋敬云在她娇嗔中又是曲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换了无比郑重的语气:“清醒,别真把自己卖了!”
宋迦齐在后方催促儿子,宋敬云这才再露出笑容来朝她挥手:“等我再回来!”
他一定能在科举中脱颖而出,为了宋家,也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他深深看一眼林幼萱,为了不让妹妹被狼叼走了。
陆少渊把表兄妹的亲昵举动都看在眼里,心里那瓶老陈醋早就打翻了,他克制再克制,终于在林幼萱离开后才冷下脸。
宋敬云就是在挑衅他,而他送了一大堆的礼物过去,林幼萱毫无表示。
没有一样是她中意的吗?
对她的认知都是前世积攒下来的,已经三番两次地被她狠狠教育了,她所表现出来的喜欢不过都是自以为。所以他给她准备各种不一样的礼物,或许这里头确实没有符合她心意的。
往前对她的不珍视就化作了烈火般,灼烧着他,连着眼眶都被烧得发赤。
“世子,贵人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他正冷着脸呷醋和自责,一位做普通随从装扮的侍卫到他跟前,指了指已经出城的一辆不起眼马车。
马车速度很快,已然只能看到手指盖大小的黑影了。
陆少渊不再犹豫,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声清叱,人与马都如利箭一般冲射出去。
林幼萱似乎听到了马蹄声,神差鬼使地撩起窗帘往后看,看见了陆少渊飞扬的衣袂。
他不是特意来等自己的吧,看那急匆匆的背影,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她这么想着,清亮的杏眸里像湖面般荡开一片波澜,而宋敬云警告的话莫名在耳边响起。
——别真把自己给卖了!
她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说不清的情绪扑面地压来,让她红了脸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明白了宋敬云的话。
这个卖,指的不是身,而是……她的一颗心!
大表哥怎么会有这种担心,明明看穿了她的不得为之,她什么时候对陆少渊有上过心?!
她揪住了襟口,心口忽然有一股酸楚蔓延开来,来得那么叫人猝不及防,连带着眼眶一酸,眼泪就那么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她不懂自己为何哭,但她只觉得这一刻自己委屈无比,委屈得连哭都哭不出声来。
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放任眼泪横流,只到听见吴大一声说是到家了,她才慢吞吞坐起身,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先停一会吧。”
刚哭过的声音沙哑,吴大不看也听出来她的伤心了,只道是因为宋家人离京而难过,便默默等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忽然情绪失控的少女下车来,迎着耀眼的光,她神色淡淡,除去微红的眼眶根本看不出来她方才哭得差点昏厥过去。
吴大站在马车边看她进了林家,直到林府的门再被关上才打马回去。
府里早在冯妈妈回来的时候就乱套了,她径直回到二房的院子,刚坐下喝一口水,齐嬷嬷脸色不好的匆匆过来。
“姑娘快去老夫人那里吧,冯妈妈居然为了一点小事要报官,把老夫人气得都摔茶杯了!”
林幼萱听着,继续喝水,连着五口,将一杯茶快要饮尽,方才哭过发干的嗓子终于好受了一些。
她把茶杯放回桌上,缓缓抬头,眼眸里已经不见被情绪裹挟的无助怯懦,沉静得像山涧的幽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