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鉴陡然抬头,“大皇子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多少次设计我陷害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错在哪里?”
“不过死了一个丽嫔和一个还没落地的胎儿,我也是为端华宫考虑,宫里已经有了四个皇子,再多出一个来只会让后宫更乱。”
朱鉴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自己,沉声道:“丽嫔一死,东宫被废,这皇宫里清净了不少。”
随从低着头,默默听他诉苦。
“她不愿见我,我就不去她面前叨扰,她喜欢昭儿,我就不对云宁宫下手……我原以为只要斩除静安王府,等我登上储位,等她做了太后,她就能正眼看我。原来这些都是奢念,她从没把我当成过自己的孩子,就连文承那个疯子她都愿意同贵妃说上几句……”
朱鉴眼中的狠意毕露,紧抓着扶手的手青筋鼓起,在手背上冷蛇一样蜿蜒,“大皇子故意放出有关我身世的流言,她应当高兴极了吧,终于能摆脱我,摆脱二皇子母亲的身份。”
“殿下多虑了,”随从终于开口,“属下自幼跟在殿下身边,看得比旁人多。娘娘待您并非全然无情。”
朱鉴一顿,仓促地起身,“真的?”
随从稳声道:“清妃娘娘性情清冷,不喜露颜色,后宫纷争不断,娘娘这样做也是为了明哲保身。少时殿下生病,娘娘昼夜不休地照顾在您身侧,待你并不逊于小殿下。”
朱鉴抓住这一点念头,眼中放光,急不可耐道:“还有呢?”
随从顿了顿,冒胆抬头,“娘娘虽不是殿下的生母,但已尽了最大的人母之责。”
朱鉴眉心一抽,眼里的光渐渐散了,呢喃着问:“不是生母,谈何人母之责?”
随从:“属下斗胆,殿下尚未得知自己的身世时并不会这般患得患失,清妃娘娘待您一如既往,只是因为殿下的心境变了,才会陷入诸多不安和自我怀疑。”
朱鉴凝眸,审视地盯着他,眼神冰冷。
随从重重磕了个响头,笃声道:“静安王府调查殿下的身世,或许就是为了让殿下生疑生虑,不战而溃,如若殿下就此放弃,岂不是正顺了静安王的意?”
朱鉴皱眉,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静安王府是故意向皇府透露本宫的身世的?”
随从深以为然,“殿下忘了,昔日属下调查前朝旧事时遍寻无果,知道当年之事的人早就死了,静安王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死人从地里翻出来。”
“静安王府调查殿下,是从太子被废后才开始的,太子被禁足时有意放出来混淆视听的那些流言,殿下不信,静安王却可以借来发挥。属下以为,静安王府手里并没有能证明殿下身世的证据——至少,目前没有。”
朱鉴坐回椅上,缄默不语。
“这种捕风捉影、无足轻重的小事,何必让殿下畏首畏尾,”随从抬眼,“凡是阻挠殿下的,静安王府也好,绛衣侯府也罢,只需一一斩除。”
“一一斩除……”
朱鉴低头看向拇指上象征着皇子身份的玉扳指,指尖颤了一下,随从以为他心中仍有退意,正要再开口说服,却见朱鉴闭上了眼睛,轻缓地说:“可是本宫已经等不及了。”
随从:“无论殿下想要什么,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从始至终,本宫要的东西就只有一个,”朱鉴睁开眼,眼神变得狂热生光,“只要登上皇位,全天下都是我朱鉴的囊中之物!”
*
“小姐,您要的热水。”
罗少知点头,“好,就放这儿吧。”
福祥轻手轻脚地把热水放下,“侯爷还没醒?”
“安神香刚烧完,应当过一会儿就醒了,你先下去吧。”
福祥应声退下。
门合上,罗少知坐在案边撑起脸颊,定定地看着榻上文承冷淡的睡颜。
看了小会儿,罗少知就迷糊了。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难心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
半炷香后,安神香的味道散尽,文承眼睫微动,在一片清甜的静谧中缓缓睁开眼睛。
面前有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双眸的主人笑靥盈盈。
罗少知:“你醒了?”
文承挑了下眉,没挪身子,靠榻倦懒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秦太医替你扎针的时候,你可好些了?”
文承点头,注意到案上有盆热水,罗少知示意他把手伸出来,“我替你换伤药。”
文承蹙眉:“太医呢?”
“回去了,我刻意让秦太医把你的手留着……”
这么说似乎怪怪的,罗少知琢磨了下,没太纠结,“太医说你的伤已经开始愈合,我能帮忙照顾着,手抬起来。”
文承依她的话把手腕抬起来。
罗少知小心翼翼地拆开他手上的绵绢。
头两天的绵绢上还有些血渍,如今已经没了,掌上的那些刀口浅的已经开始掉痂,深的还留着血缝。
罗少知从盆里捞起温热的毛巾,拧干了拿来轻轻擦拭文承的手心,边擦边道:“你这一回流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我让福祥在你平日的膳食里加了红枣汤,秦太医开的药里也有当归,别嫌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