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鬼也是鬼。”赵芃成不管她这套歪理邪说,硬是拉着时暮瓷开车送她回了西郊。
“您现在的身份,不考虑配辆车?”
时暮瓷接着他的打趣,“车技不行。”
“是不是啊?那配个司机呗。”
“要不时总您考虑考虑我?”
“没有工资,还考虑吗?”
“嚯,小周扒皮啊。”
两人一路说笑,赵芃成是老司机,车开得又快又稳,不到十点就到了西郊。
时暮瓷下车道谢,目送赵芃成离开后,她没进别墅,而是往竹林方向去,路过灯火摇曳的众生殿,林妈和何叔住在旁边的小院儿里,林妈出来迎接她,暮瓷向林妈确认,她有没有在花园处见过黑色的文件夹,林妈说没有,她从不碰文件之类的物品。
无奈,时暮瓷只得进四合院。
刚要走,林妈拉住她的手交代,说柏聿晚上从老宅回来,心情不好,有可能和夫人吵架了,提醒暮瓷体谅他的情绪。
时暮瓷还挺意外的,印象中,她没见过梁惟也发火,更别说吵架了,结合上次他母亲生日,梁惟也扔掉那条观音链,她隐隐察觉出梁惟也和他母亲关系好像不太和睦。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进了四合院,时暮瓷直奔花园,博古架上确实没有文件。
时暮瓷认命,往梁惟也住的主楼走去,好像无形中被他牵制,言而无信的男人,时暮瓷心里唾骂,不情不愿走入那片灯火阑珊。
来到门口,时暮瓷抬手,刚准备敲门,忽然听见里面一阵杯瓶碎裂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被摔了,紧接着,噼里啪啦碎满地,声音格外尖锐刺耳,叮叮啷啷滚远,时暮瓷骤然身上一凉,止不住的噪声像曲张在她的脑神经上,她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皮肤,倏然间起了一层层疹粒,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好像溺在了梦境之中,又好像时间回溯到了小时候,遗骸遍野,肮脏黯怖,似乎是被触发了某种创伤后的应激障碍,时暮瓷的反应有些离奇,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扶着门框恶心了好久。
房间内没有声息了,时暮瓷提息屏气,控制住颤栗推开门进去。
这是间休息冰室,里面放了些饮品、酒具。梁惟也坐在沙发里,收藏红酒的柜子莫名坍塌了,啸鹰酒庄的百年藏品,哪怕是碎了满地,也散发着纯净、复杂的香气。
市面上见不到的珍品,有两瓶碎在地板上,有两瓶倒在地毯里,浓烈的橡木塞下,红酒顺着瓶口汨汨直流,梁惟也也不捡,他就坐在沙发里,任由地毯被浸湿,暗渍一片一片往外扩染,快要流尽了,又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时暮瓷也没有去捡,她有些小心地走到梁惟也面前,半跪在地毯上,推了推他的肩膀,“梁先生?”
“怎么了?喝醉了?”
梁惟也抬起头,他的眼神略显疲倦。
时暮瓷害怕这种眼神。
时暮瓷想,她也许真的病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的争吵、撕闹、甚至醉酒等场景,总会不经意间戳到她的某根神经,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这种反应,恶心地去讨好,只求能平息吵闹,这种心里,好像在清醒地看自己疯癫,上次回家,她爸妈吵架时是这样,这次,面对梁惟也,又是这样。
时暮瓷竭力掩盖,控制。
“阿瓷来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事儿,酒架倒了。”
“你喝醉了?”
她的声音在抖,小心又乞求。
梁惟也觉得她好像不是她。
梁惟也皱眉,指了指地上,“我没喝酒。”
他一抬手,时暮瓷骤然看清,他的右手被碎片划破了,一条狰狞的血口,蔓延到整个手掌,鲜血和酒渍混在一起,淅淅沥沥往下滴,时暮瓷眼前发黑,没忍住又干呕一声,“对不起、咳、”
梁惟也压根没发现自己受伤,见她这种反应,梁惟也眉间更深,看了眼左手,用另一只去拉她,然而刚碰到她的身体,梁惟也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她身体的抵触、颤抖,和厌恶。
这种生理性地厌恶是掩盖不下去的,时暮瓷忍不住道歉,梁惟也放开她,背开左手,靠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去审视她。
地上的酒咕噜噜流完了,只有几滴挂在瓶口,伴着血液往下滴。
整个冰室一片狼藉,满屋里充斥着血腥味、混杂着红酒气,梁惟也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毛巾擦了擦血迹,拉起她换了另一间房间,离开那个可怖的场景,时暮瓷才慢慢缓和过来。
两人没有交流,也没法解释。
时暮瓷逐渐恢复,去浴室漱口,然后找到医药箱,过来替梁惟也处理伤口。
靠着软榻,梁惟也盯着她小心清洁伤口,敷止血散,然后包扎绷带。
她的下颚溅了一滴血渍,梁惟也伸手去擦。
时暮瓷下意识躲避。
梁惟也胸腔一震,发出一声哂笑,他忽然用受伤的手,反握住了她的手腕,“我做什么了吗?这么让你恶心?”
“没有。”
时暮瓷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