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惟也从后面捞起时暮瓷,将她和小女孩一起放在一根树干上,梁惟也脱下救生衣,要穿给时暮瓷,时暮瓷却把衣服让给了小雪,小女孩吓的瑟瑟发抖,梁惟也见状,也没说什么。
时暮瓷满身泥泞,嘴唇苍白,梁惟也拍了拍她的背,对她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他们今晚经历了这场灾难,无数家庭在这场天灾中支离破碎,梁惟也的声音格外低沉。
树干被洪流冲刷,经不住两个人的重量,梁惟也抱起时暮瓷,把她放在他的肩上,时暮瓷一低头,就看到他左手的纱布,被污血、泥渍染得黑脏黑脏,这一刻她根本没想过梁惟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梁惟也教她取下他头上的手电筒,用光源来定位求救,时暮瓷抱住他的脖子去取,意外照到了他们身后的水面,上面飘着她的一张照片,时暮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和时暮朵在娱.乐.圈拍的单人照,原来时暮朵没给她删完,时暮瓷抬起头,分不清脸上是泪是雨。
燕京城的这场暴雨,牵动着亿万国人的心,从不做增印的社会周刊破例为此次暴雨事件做了全记录,除了经历过这场遭难的当事人,当天的新闻和文字记录下了这场浩劫:2012年7月21日至22日,国内部分地区遭遇暴雨,其中燕京及周边地区遭遇61年来最强.暴雨及洪涝灾害。
这场百年难遇的暴雨席卷全城,排水系统坍塌,据后来统计,有79人因此次暴雨死亡,10666间房屋倒塌,160万人受灾,经济损失高达120亿元。灾情通报会上的数字,落在每一个普通的家庭,成了此生不可磨灭的浩劫。
他们得救后,时暮瓷很想问梁惟也,那天他为什么会去户山,可惜始终没有机会。
梁惟也不知道,他一声不吭跑去一线抗洪救灾,几大家子人差点急疯了,好在他好好回了燕京城,这算得上英雄事迹,电视台也都想采访他,但他本人绝口不提,连面都没露。
很多年后,世人再提起这场暴雨,称之为城市之殇。
而时暮瓷回想起这场浩劫,要不是梁惟也带着救援队及时赶到,她和户山的那几十条生命,可能都会在那场暴雨中被湮灭,当时情况太紧急,她没有时间纠结太多,直到此事过后,她一遍一遍回忆细节,每一处都让她忍不住流泪,那年的暴雨,像白日里的烟花,灰烬落下。时暮瓷不止一次想,如果那个时候梁惟也提出一些荒唐的要求,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毅力去拒绝,可惜,他是梁惟也,不会趁她匮乏漫天要价,关于他们两个人的分岔路口,怎么走都有未来,都有无数平行世界的你我。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没有太多物质欲望后,就想复盘拓展精神世界了,除了向内自我探索,向外宗教信仰,还有一样,开始回溯以往,身边人终于能提当年他的英勇事迹了,迦耶问他,当年干嘛那么英雄,置之生死于度外,梁惟也回得立意倒挺高,要是他没用那么轻佻调笑的语气的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迦耶挑眉,“以前怎么没觉着您这么有道德感啊。”
梁惟也忽然笑了笑。
玄学这玩意真的是很难说,十年后,近乎是同一天,燕京又下了一场暴雨,依旧是水位暴涨,堤坝尽毁,气象总局发了数据,媒体电视纷纷报道,和十年前的那场大雨做比较,得出的结论是,这场暴雨比十年前还要严重,只是损失没有那么惨重,整整一个下午,梁惟也都站在窗前,有人问他在想什么,他淡淡回道: “雨好大,想起了一位故人。”
同年的时暮瓷,一人在旅行,她看了格西拉让巴李宗答辩,燃灯节上的酥油灯,昼夜不灭的葛登阿曲,她一起去帮他们剜芜菁,插灯蕊,倒融酥,道路两侧水泄不通,法号法螺盖过了满城的熙攘声,她在当地认识了新朋友,这些年她结识了不少新朋友,一程一程,一人一人。他们一起点上了一盏盏酥油供灯,目之所及的佛塔,远处伫立的高楼,整个雪域高原都被照的灯火通明,煨桑的白烟在翻滚,腾云往上,直升夜空,时暮瓷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她曾无数次见过这种场景。
在燕京城,在梦境中。
无数无数次。
第49章 秋收冬藏
那年的暴雨改变了很多事情, 许多人变得无家可归,这里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半辈子的打拼都付之东流, 比起这些身外之物,能活着就已经是大幸, 户山的那家工厂彻底被淹垮了, 损失几百万,老板娘用命托起了自己的小孙女儿, 老板带着补贴回了老家。
从户山回燕京的路上, 梁惟也伤口感染发炎,发高烧, 有点儿奄奄地靠在时暮瓷肩膀上, 从没见他这个样子, 时暮瓷心急如焚,一路上联系了不少人, 城里的交通还没恢复,小寒开车来接他们去医院, 时暮瓷原本也想跟着,小寒偷偷看了眼暮瓷,小声说那边车上有周小姐。
她一听就明白了小寒的意思, 目送他们离开,时暮瓷自己回了工作室。这场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雨,足足下了十九个小时。
灾后开展重建工作,他们或以个人、或以公司名义,都捐了不少钱, 行止捐了五千万,时暮瓷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以三十八年风月的名义捐款五万元。行止和三十八年风月没太大损失,只有一点,新品走秀推迟了两个月,原定在十月,经此一难后,推迟到了元旦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