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好几道菜,也有粥。”
“吃不下,阿瓷饿不饿?”
“不饿。”暮瓷在车上吃了很多。
梁惟也“嗯”了一声,略带疲惫,解开袖扣,端起瓷盅一口气喝完,里面的云吞一个没动,收了餐碗,他又沏了一壶新茶漱口醒神,车里空间不大,两人又离得近,时暮瓷闻得到梁惟也杯盏里的茶香。
暮瓷撑着脑袋看他这些行为,大约是在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梁惟也也是一个“人”,会困会饿,困了酽茶醒神,饿了竟然也会喝隔夜的汤,可能因为梁惟也无所顾忌地朝她展示了自己极其富有生活化的一面,暮瓷身心放松下来,还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意识模糊之前,她脑海里想起了英国诗人迪兰托马斯的一句小诗:不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
梁惟也再回头去看暮瓷,她已经又睡着了,唇角弯着一丝笑,不知是否有好梦入怀。
夜月之外还是夜月。
直到被爱人的目光洗到褪色。
他们在日出灌满这个城市前到达了目的地,车子停在一栋华丽又复古的建筑前,时暮瓷下了车,才看到还有五辆车一路跟在他们车后,门前有许多人列队相迎,赵芃成招呼了两队人,从后面的五辆车上搬下去了十几个箱子,至于装的什么,她没有兴趣知道。
时暮瓷抬头看这座宫殿似地仿古建筑,正门牌匾上用盛唐篆隶写着三个字:夜未央。
赵芃成进去不多时,里面出来一个穿着黑衬衫的男人,目测一米八以上,寸头,左耳戴着一枚耳钉,阳光下能闪到人眼睛,来人看起来和梁惟也很熟,揽着他的肩膀就往里走,嘴里揶揄着热烈欢迎梁爷下榻长安城,暮瓷心中断定这个人身份不凡。
梁惟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对暮瓷介绍这人,“程四,夜未央的老板。”
程四看到时暮瓷,被她不施粉黛的脸庞美到惊诧,程四坏笑着,故意问梁惟也,“梁爷,这位是?”
“程老板,叫我暮瓷就好。”时暮瓷收到了梁惟也的眼神,主动伸出手。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能见到您这样的大美女,我真是三生有幸,叫我小程就好,”
暮瓷微微一笑,“程哥哪里的话。”
“得,我说今天早上喜鹊喳喳叫不停、”
程四贫起来也没完没了,梁惟也打断他,对暮瓷嘘寒问暖,“这一路累了吧,先进去休息会。”
程四边说边带着他们进了夜未央。
院子面积很大,中间种满了白山茶。
“这是哪儿?”暮瓷低低问梁惟也。
“未央区。”梁惟也抚了抚暮瓷,怕她不知道这个区域,又说:“出门往东两三公里,就是大明宫遗址。”
就这样,关于未央区的这座仿唐时期的建筑宫殿,时暮瓷自始至终难辨其真假,唯一一点记忆,就是程四当晚喝多了几杯,好像朝她炫耀了一嘴,说他们现在脚下踩的可是一座唐代宫苑遗址,现在这是由他一砖一瓦扩建出来的夜未央大殿。
对于程四的这番话,时暮瓷无意考究。
但是夜未央确实称得上是一座宫殿,里面的房间、娱乐场地多到数不清,各种风格应有尽有,休息到晚上,程四带他们去了这儿最大的夜场,赌博、舞会、酒场……灯光溢彩,照到凹凹凸凸的玻璃酒杯上,折射出一圈圈五色光晕,程四递过来两杯酒,时暮瓷的接过酒杯的手腕格外白皙,梁惟也盯了几秒。
五年后,好像是2017年底,时暮瓷去西安参加一个峰会,她又孤身一人重返故地,大明宫遗址这些年一直在向外扩建,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还是选在一个清晨,打了辆出租去了现在的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那儿常年在施工,也可能她来的太早,没有几个游客,只有附近的零星居民在这儿晨跑锻炼,太阳完全升起来了,她在阳光下站得有点久,脑袋有些眩晕,虚虚实实,摇摇曳曳,恍惚间一不小心就能掉到从前。
声色犬马、觥筹交错下的“夜未央”早已经不复存在,那几年来到这里消遣的人,非官即贵,程四的保密工作一流,以至于当地的旧报刊新闻都没有关于这儿的记录,时暮瓷问了几个路过居民,得到的回答都一样,谁都没听过大明宫附近有这样一个地方,如果不是那天见了许多人,时暮瓷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长安旧梦。
那晚的夜场,时暮瓷还见到了一位“熟人”——薇龙。
第一次见面,她跟在欧阳柘身边。
这一次,她跟着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大腹便便,看着都能做她的父亲,听说这人姓李,坐在赌桌前,好多人溜须拍马,称呼薇龙为李太。
梁惟也带她上了赌场。
时暮瓷小声说她不会赌,梁惟也笑了笑,咬着她的耳朵说:“真巧,我也不会。”
“嗯?”时暮瓷不信。
“真不会,但是赌场这种地方最简单了。”
“简单?”
“不是庄就是闲,不是输就是赢,还不够简单?所以,我们玩开心就好。”梁惟也哄着时暮瓷,递给她一包筹码,暮瓷并不知道这代表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