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父慢慢垂下了阻止的手，看着眼前脸色发白，眼神却坚定的儿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家那个小小的男孩，如今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比自己高，体力上也胜过自己。做很多事的时候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他也记得儿子小时候和季乾是要好的伙伴。
想起那天警察来家里的时候，儿子一句没有辩解，默默地让人带走了他。
最后万父叹息一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既是如此，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万明诚微微朝父亲鞠了个躬，表示感谢。独自拿着那封信上楼去了。
“不，我们不看看吗？”万太太一脸不放心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拉住万父的手，“万一那个杀人犯，又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万父搂住她的肩膀，“算了，别管了。”
万明诚回到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
在自己的桌前坐下，看了一会手上的那个信封。信封几经转手，被捏得皱巴巴的。万明诚就着那封皱巴巴的信封看了许久，轻轻撕开信封。
“对不起阿诚，我先走了。”
万明诚捏着写满字的纸，往下看内容。
打开信件之前，他仍然抱着侥幸心理。季乾和他说过，从今往后再不会联系，除非他准备离开这个世界了。
收到信的时候，他还想着季乾可能只是想给他寄信，毕竟季乾一直都情绪不稳，喜欢心血来潮做一些事。
可看到这一句，万明诚就知道季乾已经离开了。
“这封信我写了好几遍。也不知道你还肯不肯收我的信。”
“写信的过程很艰难，我有太多话想说，可又不想再惹你哭了。”
看到这里，万明诚捶了一下桌子，在心底狠狠骂了句：混蛋，哪个人会为了你这个败类哭？
“我堂哥或许会为我举办葬礼，你不用来看我。”
“该翻篇了。把我和过去的事给忘了吧。”
“我这辈子过得很可悲，但也算有一件开心的事，就是交到了你这个朋友。”
“抱歉了。阿诚——我唯一的朋友。”
万明诚死死攥紧信纸，一滴眼泪掉在了“朋友”两个字上，把字迹晕开了一个墨痕。
他昂起头，抹了一把脸，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了许久。最后伸手把信纸抹平，慢慢折叠起来，收入信封中。
夜间睡着的时候，万明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和季乾还小，一起手拉着手去学校。
“我好羡慕你，明诚。”
“羡慕我什么？”小小的万明诚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看自己的小伙伴。
“羡慕你有爱着你的爸爸和妈妈，有一个温暖的家。”
“你说什么呢？季乾。你不是也有吗？”
季乾小小的身影站在明亮的光里，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他在光圈里对着万明诚笑，“对啊，我也有。我现在就回我妈妈身边去了。”
万明诚突然有些慌，伸手想拉季乾。
但季乾冲着他挥挥手，“再见了，阿诚。”
万明诚一下从床上猛坐起来，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某一处，还没有缓过神。
坐在集团大楼办公室内的季楼看着电脑屏幕上收到的邮件，许久没有说话。
季乾跳楼自杀，抢救无效的消息发到了他的邮箱。
他看了那封冰冷的通知邮件许久，最终深深叹了口气。
秘书的内线电话打来，通知万明诚到访。季楼思索片刻，点头同意了。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和一位共同认识季乾的人聊一聊。
万明诚坐在客厅的长条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到打开门朝自己走来的季楼，眼中闪过惊讶之色。
季楼单手拄着一根金属拐杖，站着走了进来，步伐稳健，除了手上还持着那支辅助用的金属杖，已经基本看不出腿脚不便的模样。
他本就长得高，容颜冷峻，走过来的时候气势很强。
两人对坐沉默了很久，过了片刻，万明诚才率先开口。
“我以前做了很多糊涂事。今天是特意过来道歉的。”万明诚站起身，低头道歉。
季楼听着万明诚的话，并没有接话，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走过来的这一路，我想了很多，甚至也有过不甘。”万明诚说道，“可是现在见到你，我知道我是真的输了，甘拜下风。”
“之前我还会担心季家家大业大，游昕昕这样的姑娘嫁给你可能会受委屈，现在我明白了。”
“你有足够的能力护她周全，不管什么地方，都比我做得好。”
万明诚说出之后，感觉自己浑身轻松，压在身上的巨石崩裂开来，他现在终于能挺直脊背站在季楼面前。
两人聊了一会，感慨了一会季乾的事。
季楼说出前段时间万父万母来求情被拒绝的过程。万明诚连连摆手，说他知道季楼已经对自己手下留情，父母长辈那时候过于急躁，希望季楼能够原谅他们家的莽撞。
如果季楼责备他，或是需要对万家道歉和补偿，他都心甘情愿承担。
季楼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笑，“我太太说你帮过他很多忙，为此我也一直很感谢你，这次就算是我替我太太还你一个人情，不必再放在心上。”
这话听起来，既带着点醋意，又强势宣誓了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