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突然听见脚步声。她再抬头,只捕捉到半个穿过阳台玻璃门的背影。
他很高,欧式高挑顶的房间似乎都显得低矮了些。略微低头走进屋内,手指闲散地拨动了一下香槟色的客厅纱帘。那微微泛着光的布料便微微抖动,搅翻一片月色。
放冷了的茶杯就这样留在阳台,连着被风吹得四处滚动的一截烟头一起,沉默地注视着她。
确实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
周璟摇了摇头,起身去洗手间将面膜摘掉,又洗漱过,才返回阳台上拿手机。
高卢烟盒不见了,茶杯也被主人收走,只是他阳台的扶手处,多了一只陶瓷托盘。
像是要给她一样,托盘向她倾斜了一些,上面放着精致包装的法式布列塔尼蛋糕。
甚至贴心地配了一只叉子给她。
想必每一位家长都交代过女孩不要随便吃外人给的东西——尤其是男人。
但对方为了打破她的疑虑,街口烘焙店的贴纸都还留着,贴在开盒必经的封口处,向她证明甜点的完整和他的善意。
叉子下方压着的纸条被风吹得舞动。
周璟踮起脚,将那只托盘捧回自己的阳台,低头去看上面写的字。
潇洒恣意的一串法语字体映在她瞳孔中。
「Ca ne fait rien.」
收回纸条攥紧手里,周璟开始思考一个微妙的问题。
不管是法国本地人,还是在巴黎生活的外国人——
他们的撩人技巧,都这么出神入化么?
第154章 浅尝一吻
离开阳台之后,池商序并没有回房间。
手里的烟盒打开,他在整整齐齐的三排中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却迟迟没有点火。
来得太急,他不记得带自己常吸的那款Treasurer牌香烟。亦或是——他想要更好地体会理解她,才会在经过楼下商店时,主动开口要一包廉价的高卢。
自然是吸不惯的,就像这红茶他喝不惯一样,想要突破自己惯常的生活来应和某人,又谈何容易?
纱帘温柔地摇动,时不时露出不远处她恬静的侧脸。
垂眸,视线久久地落在那只蛋糕盒子上,像是上面突然开出朵花一样。
又过了一会,她才将纸条收进口袋,然后伸长手臂,将托盘放回原处。
这间小小的巴黎出租屋甚至不如池家老宅的衣帽间大,花洒还是最普通的那种,电灯也要人力开关。
窗外的树种得太近,遮蔽了阳台上一边的阳光,时不时会有蜻蜓落在桌面上,对于讨厌奇怪生物的他实在称不上友好。
但若是从另一种角度,也就是从她的角度看,这或许是一处很有生活感的居所。小小一方天地,足够装下她很少很少的物欲。
三层小楼隔音算不上好,305的主卧和306的厨房是挨着的。池商序躺在床上时,便能听见一墙之隔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有人在边哼歌边颠动小锅,随后歌声停了,她发出“啊”地一声惊呼。
听那一长串的自言自语,应该是煮面条时放多了水——溢出来了。
他轻轻嗤笑一声。
等到一切声音停止,已经是十点过一刻。
万籁俱静,只有阳台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池商序下床,重新回到阳台上。
香烟在他指尖燃烧,黑夜中的火点明明灭灭。他吸半支,风吸半支。
淡白色的烟雾中,他回头看去。
另一边阳台的门开了四分之一,窗帘也没全部拉上,似乎是为了透气。
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见沙发上的人安静的睡颜。
懒人沙发也足够宽,躺下便能松垮垮地整个陷进去。她随手扯了张毛毯盖在身上,枕着一只扁扁的小狗玩偶,睡得香甜。
夜风一阵阵掀起她鬓边的碎发。
如果这样睡一晚,明早一定会被头痛惊醒,亦或是半夜被奇怪的人入室。
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池商序思索了片刻,便轻松地一撑栏杆,来到了对面的阳台。
脚落实地,声音微不可闻。但在越靠越近、听到她轻声呼吸时,池商序还是有些犹豫。
他本来只是想帮她关上门就离开,怎么会走到这里?
睡梦中的人感受不到他的接近,池商序再走一步,半跪在沙发前,抬手。
手指落在她眉眼的位置,却迟迟没有落下,生怕惊扰了这场美梦。
她该是做了好梦,唇角微微勾起,连带着他也轻轻笑了起来。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他们多久没见了?
月光勾勒熟睡的人精致的眉眼,池商序终是不满于浅尝即止的触碰,低头,视线落在她浅粉色的唇瓣上。
微微俯身,最终只在她额头印下如羽毛般轻柔的一吻。
“晚安。”
似是回答他,周璟在睡梦中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正面躺着,还不安分地将毯子推到一边。
他扯着盖上,她又踢开。
直到他扯着毯子一角掖在她胳膊下面,她便像一只被捆住的春卷一样——不动了。
池商序笑着在她侧脸又印下一吻,起身离开。
*
清晨,周璟被窗外的第一缕阳光叫醒。
她许久没醒得这样早,起床气发作,用毯子盖着脸又翻了个身,转到另一侧睡。
阳光从肩头爬到她腰间时,才又一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