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小的手在黑暗中紧握他,带着一丝颤抖。池商序垂下眸子,回握住她。
但他最不愿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唐鹤宁被扯下卡车时,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下车时,她下意识地抓了一下车门,便被更用力地拖拽,掌心被蹭出一大片破皮血痕,又重重地被甩到另一边的地上。
“这个太小……价钱……”
她能听懂一些泰语,但眼前的男人明显不是泰国本地人,讲话间还掺杂口音,让话语变得更为难懂。
另一个男人比了个“五”,他摇摇头,回头冲着卡车内又是一指。
伴随着一声尖叫,她看见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孩也被拽了出来。男人拎着她转了个圈,然后指了指她身上:“十一岁……可以……用……”
听不懂什么含意,但其中包含的恶意与算计还是让唐鹤宁发起抖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回头看向卡车里。
“男孩也要。”一直一言不发的男人开口,他指间夹了一支雪茄烟,烟雾缭绕:“要漂亮的。”
“有个毁容了……”
“也好看。”
光线昏暗,她趴伏在地上,冷汗直冒地听着。却见视野中那双男人的脚动了动,然后向她走了几步。
“啊!”
头皮被拖拽的疼痛令唐鹤宁控制不住地惨叫起来。
雪茄烟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看见男人的疤脸和金牙,咧着嘴缓缓说了句话:“这还有个偷听的。”
“你们这帮蠢猪,她听得懂。”
她被扯着站立,细软的发丝承受不住大力的拉扯,几乎要崩断,她更是痛得眼前发黑,连话都说不出……
“怎么办?”
面前的男人取下雪茄烟,看了看燃烧着的那一端:“弄聋了吧,以后也用不上耳朵了。”
第181章 阿宁,阿宁
雪茄烟燃烧的末端靠近她的耳朵,热度令人恐惧。唐鹤宁只能用手指徒劳地掰着男人的手,发出小兽一般痛苦的呜咽声。
那是怎样的恐慌与害怕呢?她后来已经记不清楚了。
也许是人体的一种保护机制,让她难以想起年幼时最恐惧的画面,才不至于在每一次午夜梦回时满身浸透冷汗地清醒。
雪茄烟烫上她白皙的耳朵,唐鹤宁再也控制不住,痛苦地高声尖叫起来。
高温灼烧着她的耳廓,发出嘶嘶的烧灼声,末端还在向内推进,是要烫穿她的耳膜。但因为挣扎,雪茄烟滑开来,在耳后的位置也烫了一下。
但也不算彻底的绝望——
“等一下!”
极端的痛苦中,连这一道熟悉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唐鹤宁哭到满脸是泪,只听到一长串迅速而标准的泰语,然后紧绷的头皮便是一松。
她直直地坠在地上。
不远处,半跪着的少年立刻冲上前来将她拉进怀里,不顾身后还有两把步枪对准他的后背。
因恐惧和受难变得瘦弱的孩童身躯,被疼痛感折磨得紧紧蜷缩在他怀里。
“……一起……要人,送走……”
耳边传来模糊的话语声,她勉强睁开眼,池商序眉头紧锁,默不作声地抱着她站了起来。
“我们……”
去哪……
她还没问完,便已是眼前一黑,因疼痛而昏迷了过去。
车子摇摇晃晃,不知要开往何处。
在这十几日时间内,她已经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以至于害怕醒来,也害怕再睁眼时,还会看到那黑漆漆的车厢,和车门缝隙中透出的、永远没有尽头的陌生公路。
但再一次醒来时,她头顶却是深邃而一望无际的星空。
荒原的星空像一床轻薄柔软的毯,静静地盖在她身上。醒来的前几分钟,唐鹤宁都有些愣神。
身下垫着的,是不知从哪里收集来的干草,不远处燃起的火堆发出噼啪声。有一只手牢牢地牵着她的手腕,让她能在睁眼的第一时间就消除恐慌。
因为他就像约定那样,出现在唐鹤宁的面前。
她懂的泰语太少,不知道他和人贩子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可能被另一群人带走了,还有其他几个卡车里的孩子。
只是,没有看到薄景明的身影。
她回了神,挣扎着坐起来,耳朵发出钻心的疼痛,抬手想碰,却被池商序拦住了。
“别动,刚结痂,再碰还会出血的。”
“我们……在哪?”
“不清楚。”池商序用手里的杯子喂了她一口水,少年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方向,可能是去缅北。”
“缅北?!”
唐鹤宁的眼眶中满盈泪水,声音在发抖:“我们是要被卖了吗?”
“那阿明……”
“他没有和我们一起?”
池商序张了张口,没办法开口骗她,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
彼时他还不是那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池董,只不过是个被父亲兄长保护在羽翼下的少年。
池家的精英教育只告诉他生意场上最见不得的就是慈悲,却没有让他设身处地地体会过世界上还有另一片地区,可以泯灭所有的人性。
“他……”
“会有另一些人救他。”
调查时不知道两人会碰在一处,池家与唐家调动了所有的人脉,才查询到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