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家里有许多存款,才能支撑这些年的付出。
嘉屿市福利院已倒闭快十年,林香蕙不止一次想再办起,都不了了之。
再后来……儿子赌博欠债,巨额赌债将这个家捅了个天大的窟窿,补都补不上,更别提重开福利院了。
“阿姨……”安慰的话到口边,周璟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开口。
明明来之前已经在心中想好措辞,如何安慰、如何说服林香蕙,叫她接受自己的“捐赠”……
但她忽视一点,真情对人时所有技巧和经验都会白费,她无法掩盖喉头的哽咽和心中揪痛的感觉,更说不出那些好听的场面话。
看出她难受,林香蕙笑了笑,转换话题:“别提我了,好久没见你,小雨,最近怎么样?”
“最近……”轻抿唇,她脑海中跑马灯般闪过近一月的经历。
与池商序的相遇,与温家的决裂……重重难事、错综复杂,竟不知从何讲起。
她沉默良久,林香蕙却并没追问。
只是心疼地抬手,像往日一般摸了摸她的头,轻叹道:“囡囡,你瘦了许多。”
“最近很不好,是不是?”
第84章 我始终对你有愧
因常年劳作,林香蕙的指腹十分粗糙,老茧一层叠一层。
她个子不算高,手掌也窄,但也正是这双不算宽厚的手,在幼时亲手搭建出木质儿童乐园、节日时教室装饰的彩灯,又在每一个雷雨夜温柔轻哄她口中的“皮孩子们”入睡。
手掌粗糙,每一次滑过她发丝,都会勾连几根黑发,反而越理越乱,像她内心。
周璟深深吸了口气,终是没忍住哽咽声音,轻叹一句:“是的,我不太好。”
忍耐十几年,极少有委屈情绪外泄。这些情绪中的黑暗面被她打碎又消化,反而成了向上走的养料。
少有人安慰,即使安慰也触碰不到内心,便误以为自己无坚不摧。
因真情触碰,瞬间天崩地裂般瓦解。
“和我说说。”林香蕙握着她手,攥了攥:“好孩子,委屈的话要说出来,不然哪有人能知道呢?”
“你太乖,就不会被珍惜。”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她从小就沉默,仿佛丧失了表达情绪的能力,被欺负了都不喊。
“我太乖……”周璟喃喃重复。
林香蕙似是看出她心中纠结,缓缓说道:“选择没有对错之分,即使你重回当时,也未必不会做出当年同样的选择。”
“重要的是,你如何看待这结果。”
“跟着你内心的想法,你想要如何做,阿姨都会支持你。”
说完,她看一眼挂钟,又回头说:“时间不早了,小雨,我知道你今天不止是为自己而来。”
“阿姨,我……”
“小雨。”林香蕙用了些力握住她手,又缓缓松开:“你和小满都是好孩子,用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必挂念我。”
“我心里始终对你、对你们有愧。”
“你过得好,我才能放心。”
一杯滚水冲泡的茶还未放置到能入口的温度,林香蕙已经站起身,拉住行李箱。
周璟也起身,按住她的手,最终只说:“阿姨,我送你。”
24寸行李箱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大到她抬上车时有些费力,小到一只箱子就能装走林香蕙三十几年的嘉屿记忆。
出租车远离她在这座海港城市的最后一个住处,车窗降下,海风吹拂手指。
周璟靠车窗坐,想了许久,也没明白那句“我始终对你有愧”是什么意思。
下车时,她帮林香蕙提行李。行李箱已经有些年头,还是有拉链小包的样式。林香蕙从口袋里拿身份证,她转过身,将一张卡塞在了行李箱侧面的小包里。
虽然不多,但都是她自己赚来的,给出时也毫无负担。
身影在安检口远去,林香蕙转身和她摆手告别,周璟手肘撑着栏杆,朝她扬起一个明媚笑容。
她已经好久没有开怀笑过。
又等了一会,机场语音播报航班起飞,她才呼了口气,向出口方向走。
走到一半,却被人流截住。
语音播报航班到达的声音响彻航站楼,她面前的人群也躁动起来。
鲜花、灯牌、一声高过一声兴奋的讨论和呼喊中,周璟被人群撞得向后倒退一步。
出口被完全封死,她和其他被截住的路人一样摸不清楚状况,视线扫过花花绿绿的灯牌,只看出四个字。
“阿尧哥哥”
手中鲜花快戳到她脸上去了,大捧的红玫瑰热烈又张扬,她被花粉糊住鼻子,侧头掩唇打了个喷嚏。
要命,这是谁的粉丝这么热情?连路人都要一起裹进来给自家哥哥接机?
因送机产生的淡淡忧愁已被冲得烟消云散,她边讲抱歉便躲闪,乱糟糟之中不知道又踩了谁的脚。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小声呼一口气。
再抬头,人群疯狂涌动,周璟于人群正中看到一个突出身影。
浅棕色发丝从反扣的棒球帽中乱糟糟钻出来,有些自然卷,蓝色医用口罩盖住精致的下半脸,颈上挂一只可爱的粉色hellokittyU形枕。他个子很高,却不单薄,一套奢侈品牌当季成衣在他身上并不喧宾夺主,粉色颈枕下荡着一条银色Aden's限定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