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虞思量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司眠，“怎么罚？”
“转世受罚。”司眠回身看她，“自小被娇惯因而识人不清，那下一世，兴许你儿时会受些苦。”
苏幼虞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反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更怕下地狱。
听说那里的恶鬼都欺负人，她不想再被欺负了。
苏幼虞了了一桩心事，适才询问司眠，“那请问国师大人需要我帮什么忙？”
问到这个，司眠迟疑了下。
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斟酌了好半天，“你可否记得，当初因为你坠崖身亡的南疆小公主，云初瑶。”
司眠话落，苏幼虞心口微凉，像是再次被拖入了一些不好的记忆中，“记得。”
她比司眠想象中的反应快些，她很是坦然的望向司眠，“国师大人是想让我一命换一命吗？”
是这样。
但司眠多少说不出口。
苏幼虞像是生怕司眠反悔，“我愿意。”
能少点过错，她当然愿意。
司眠望着她，眉目幽深。
他只问了苏幼虞，“我答应实现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苏幼虞想了很久，目光空荡没有焦点，发出了几个没有意义的字节。
“下辈子，我只想生在普通人家。”
她再也不想参与任何权势纷争。
这个愿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司眠看着她，“还有吗？”
苏幼虞摇头。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司眠最后询问她，“你有没有想对谁说什么？”
苏幼虞那一瞬间脑海中带过许许多多人。
最后什么也没说，慢慢闭上眼睛。
或许，没有人想要听她说什么。
尤其是秦封。
他应该恨透了自己。
司眠看着她闭上眼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一点点流逝。
司眠看到了很强烈的离开意愿，他甚至没有花费太多，是她主动的离开。
司眠第一次觉得心虚。
因为实际上云初瑶并不是因为苏幼虞而坠崖身亡。
第1175章 难产而亡
是云初瑶病发气绝。
而在马车里坠崖身亡，是他给苏幼虞制造的假象。
为的是等他练会换命术，有朝一日可以用上。
司眠从小循规蹈矩几千年，这是他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第一次萌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便被自己内心的阴暗吓了一跳。
可往往，这些阴暗想法要比任何清明正派想法滋长得更为迅猛。
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凶猛的叫嚣着。
他承认自己自私，一旦内心那股邪念萌生出来，怎么都压不住。
司眠不停劝慰自己，就自私这一次。
总归苏幼虞自己也不想活下去，她在这世间过得这么痛苦，早些让她结束了不好吗。
一个不想活的人换一个能够继续活下去的人。
这不是好事吗？
司眠不停劝慰着自己。
但他错了，云初瑶没有再次醒过来。
苏幼虞离世后一个月，秦封将整个世界闹得天翻地覆。
这世间所有的轨迹大半都乱了套，百余年战事不停，生灵涂炭。
乱的太过于离奇，以至于惊动了天地。
司眠师尊临世，大发雷霆处罚他，要他在凡间三千年正轨，若是世事否则云初瑶就会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师尊是知道他怕什么的。
司眠认罚。
但需要重回那一世，让他们两个自然发展，让苏幼虞水到渠成的离世，让秦封回来赎罪，这一切才不至于崩坏。
但扭转时空轨迹又是何其容易的事情。
稍有不慎就会出差错。
果然是出了差错，重新定轨，秦封带着记忆重回，苏幼虞也并非是当年的苏幼虞。
她从千年后那一世回来，那一世她的确是生于寻常人家，早年父母双亡，跟着赌徒舅舅过了一个十分不幸的童年。
中途遇到了霍家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才免于许多祸事。
他们仍然是天壤之别，仍然是困难重重，其实自始至终都没太多缘分。
偏偏时空轨迹让她回来了。
苏幼虞在梦境之中像是过了千年，多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许多人的无奈，偏偏更多的不是她自己，是司眠的。
他挣扎在规则与人性的洪流之中。
在破坏与维护间痛苦。
看到最后，看到她回来，司眠处心积虑试图将所有东西安放在正轨之上，却又被一次一次打破，他时常坐在流云殿内的屏画前，看着人世变迁发呆。
随着他们变化得越多，他会发呆的时间越长。
尤其是后来，这人世间也没有朝着天崩地裂、生灵涂炭的地狱方向走，可他仍然接到了师尊的威胁。
他很多次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应当要怎么做。
这人世规则，要怎么守。
他偶尔也会想，赋予生灵生命，却又要限制他们的行为。
这是为什么。
他们作为守规之人，却又为什么要在条条框框之中步履维艰。
他当初荣升仙界，是为了灭人性，养人世木偶吗。
司眠内心的挣扎，看得苏幼虞对命运有些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