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麻木地将剑扬了起来。
好了,这样,留下的便是所谓……望月都羽子一定会死的,山阶宫爱莉丝支线结局了吧?
原本已经被剑支配了的我,便在这瞬间,察觉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入了脑海。
如同先前在夜里做过的梦一般,这些奇怪的回忆都是站在源右卫门的视角看到的。
我的身体与意识,似乎已经分了开来。
我的身体依旧是那把剑,被剑所操控着,所指引着,想要复仇、宣泄、愤怒,而我的意识却沉浸在属于三浦源右卫门的记忆里。
在他所看到的结局里,我麻木地拿着剑,将剩下的人全部杀死,望月都羽子也倒在了我的脚下。回忆的最后一幕,永远都是我提着剑,朝源右卫门走去。在冰冷的大雪之中,亦朝他扬起了剑柄。
然后,一切再重新开始。他又落到了山阶宫神社盛开着春樱的表参道前,白衣绯袴的巫女提着扫把匆匆跑来,露出愕然又害羞的神色。
他摸一摸口袋,发现早该被吃掉的巧克力回到了口袋里,已经没电了的手机又恢复了满格的电。
然后,再一次的……
经历所有事情,直到,山阶宫爱莉丝再次在漫天的大雪里,为剑所操控着,朝他走去。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无数次的开始与终结。
从春日的纷繁樱花开始,至漫天落下的白雪结束。
他不停地被我杀死,然后再回到遇到我的地方。数不清是五十次还是六十次,为此他已经将一切生活的细节熟记到铭刻于骨中,清楚地记得午后几时几分会有讨人厌的男孩来找麻烦,什么时候该避开纱和老师,而我会在怎样的深夜里最需要他的安慰。
即使被我杀死了无数次,他依旧会回到初见的原点,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
那一瞬间,不知是谁给我的毅力,让我嘶哑着嗓子,挣扎着从那把剑的手中,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
我睁开眼,看到都羽子苍白却美丽的面孔,凝视着她眼角凝结的泪珠,然后,缓缓放下了剑。
脚步踩在雪地里的声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源右卫门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狼藉中。
他对这幅惨象大概已是无比熟识的,因而并没有露出惊愕的面容。但当他的视线落到望月都羽子轻颤着的、依旧存活的身影上时,他却愣住了。
“……都羽子……活下来了吗……?”
他这样念着。
我抹掉了发间的碎雪,却发现手背上沾了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我扭过头去,看到那些仰躺在血泊之中的人,顿时觉得身体僵硬冰冷。
——那些人,都是我杀的吗?
准确的说,是被剑所操控的,我的躯体所杀的吗?
我的手不停地抖动着,恐惧充斥着我的内心,让我觉得心口一阵紧缩翻腾。
我强行逼迫自己移开视线,让自己迈开双腿,朝源右卫门走去。
雪还在下落,望月都羽子无法很好地操控她的能力,使得山里像是遇到了一个难逢的寒冷冬日一般,被倾盆的白雪覆盖。
我呵着白气,走到了源右卫门面前,勉力想要挤出微笑。不过,脸部的肌肉似乎是被冻僵了,所以做不出那么高难度的表情来。
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源君,这是你第几次来到这里了呢?”
“……”他微微一愣,傻傻地站在雪地里,然后回答说:“那不重要吧。”
“……每一次……每一次都被我杀死,然后再重新来找我。”我盯着自己呵出的白气,声音轻轻:“愿意这样无数次重复着的你……我想……”
他淡金色的眼眸微微一凝,眼睫颤了一下。
“我想,你一定很喜欢我吧。”我终于挤出了笑容。
在短暂的笑容后,便是止不住的眼泪。
我陡然低下头,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我低姿态地对他说出了最后的恳求。
“源君不属于这里吧?……也不属于那个惹人厌的彼世界吧?”我说。
“既然如此……那就请把这把剑,还有……我不想再回忆起的东西……一并带走吧。”我说。
“越远越好,属于源君的,三十年后的未来,与三大家族毫无联系的普通人类世界。”我说。
——被剑所操控着,杀死了所有的族人与竞争者。
请原谅,懦弱的我一点不愿意再想起这件可怕的事情。
我是个毫无主见的人,我只会逃避这一切。
我将自己的魔力之源摘出。心脏被抽象化后与魔力之源合二为一,变为一颗晶莹的蓝色球体,宛如凝聚着无数海洋的星球。
于是,心脏、魔力之源、夹杂其中的,属于我的记忆、黑色的剑,被一并交托到了源右卫门面前。我颤着声音,发出了懦弱的恳求:“……拜托你。”
源右卫门伸手摸了摸我的面颊,他的手也染上了我面颊上的血迹,不过他毫不在意。
“好。”他说。
“……”我哽咽着点头。
他用身体作为容器,将这些东西全部储存起来,然后会把它们带往遥远的、与彼世界毫无联系的未来,让它们在属于普通人类的现世永远地沉睡。
现在,我的心脏就在他的躯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