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听见沈沉这一句,笑声陡然变大。稀奇,太稀奇了,有朝一日看沈沉这座冰山吃醋。
沈沉掀起眼帘:“笑什么?”
程玉说:“殿下说臣没有机会了,这可不一定。”
他还要说下去,但沈沉已经没了耐心听下去。他脸上那点喜悦顿时化作不耐,“好了,孤不想听。孤倦了,你可以走了。”
她怎么可能拒绝他?
除非她瞎了眼。
但这也保不准,万一她真瞎了眼呢。
程玉忍着笑,颔首,拱手辞别。
“臣告退。”
程玉走后,沈沉总有些心烦。还有好几日,才到她给答复的日子。她当日还曾问过,既然是求娶她,那她的答案应当也可以是拒绝。对着他倒是难得有点硬气。
沈沉选择了从前的老法子,练字静心。
但一点儿也没静下心来。
他越是练字,便越发想到宝言。
想到他曾教她写字,在桌案旁亲密无间。
欲从心底生出来,迅速滋长。
他想见她,迫不及待。
但沈沉终究没有立刻去见她,从前她是他的侍妾,是他的人,更何况,他那时有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可以用来哄骗她。但现在,他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虽然以她的聪明程度,哄骗应当还是很好哄骗的。
他去冲了冷水澡。
四月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多是晴天,沈沉换了衣袍出来,身上的冷意尚未退却,他踱步从窗下走过,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洒过。春天已经走到尾声,那些鲜艳的花将要枯萎殆尽,而白玉桌案边的方几上,那个细颈窄口白瓷瓶里还是空的。
它在冬天装满了花,在春天却空荡了一季。
这未免太过浪费,它应该被繁花装点。
“平生。”他淡声唤人。
平生很快进来,沈沉低声吩咐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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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昨日沈沉入夜时分忽然出现,今日宝言也一直有些忐忑,觉得他会再来,又怕他出现被人瞧见。
宝言也不知晓自己是期待沈沉出现,还是期待他不出现。
昨日沈沉教她惩治了院子里的奴仆后,今日果然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都听话不少,对着宝言态度也更恭敬,开始正儿八经将她当成主子。
故而今日莫清珠过来时,被两个婆子拦在了门外。
莫清珠本就不悦,这才来找宝言晦气,哪里知道到了这里还碰一鼻子灰,便更不悦。她见进不去宝言院子,只好憋着一口气打道回府。
“倒是奇了,她身边的人几时这样听她的话了?”莫清珠自言自语,门牙隐隐作痛。
虽然重新嵌了一颗牙,但那材料并不如黄金柔软,平时很不舒服,偶尔会疼痛难忍。每当这种时候,莫清珠就会恼恨起宝言来。
她在自己的唇上碰了碰,疼痛让她的脾气愈发暴躁。
身边的丫鬟小声说:“听说昨夜四小姐惩治了院子里的人。四小姐丢了东西,是她院子里的婆子偷的,但那婆子不认,四小姐便叫打她们,直到有人肯认为止。”
莫清珠心中惊奇,这竟然是莫宝言能做出来的事?她与从前想必,倒当真硬气不少。还是因着进过一趟东宫吧,便觉得自己身份不同了。
丫鬟又说:“听闻四小姐从宫中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满满几个大箱子呢。”
莫清珠瞪了眼丫鬟:“闭嘴。”
她可不想听见宝言过得比自己好的任何事,她那样卑贱的身世,凭什么过得比自己好?
可她若是的确拥有银钱傍身,那在家里地位或许便不同了。莫清珠自然知道莫家并不富裕,柳氏操持家中财政,若是宝言有钱,愿意给家里钱,那定然会捧着她的。
可莫清珠只想看她跌落谷底,将她狠狠踩在脚下才好。
到日影西沉时,宝言便忐忑起来,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直到夜色笼,灯初上。
她听见窗牖边传来些许动静,一时怔然,原来殿下竟然是翻窗进来的么?
她不禁翘起唇角,觉得有些好笑。殿下那清冷淡漠的性子,却翻窗进来看她……
真的很具有反差。
沈沉稳稳落地,颇为嫌弃地看了眼身后的破烂小窗,这么小的窗户,真限制他的发挥。他抬头,与宝言视线相对。
宝言看着沈沉的身影,笑意还未收起,挂在明丽的娇靥上。沈沉冷哼一声,一本正经道:“孤觉得你这窗户该重新修整修整。”
何止窗户,她整个院子都太破败了,又小又旧。可见她过得如何。
沈沉扫视一圈,抿唇,心有些坠下。他今日带了饭菜与茶叶,搁在宝言那张小小的桌上,轻而易举便将那些桌子填满。
宝言没有太多疑问,安静地接过碗筷,吃饭。她今日猜测沈沉会来,因此并未准备晚饭。沈沉亦跟着她一道用饭,两个人都没说话。
只有灯影无声叙述。
吃过饭后,沈沉轻车熟路往她狭小的寝间里走。
宝言看着他背影,小声问:“殿下今日也睡不着么?”
沈沉嗯了声,十分坦然。
“噢。”宝言应了声,也不好赶人,只好又如此接受了。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沈沉又已经不在了。
小桃进来伺候宝言洗漱,她见过太子,自然也知晓太子夜里宿在小姐房中的事。小桃原本便倾向于选择太子,如今愈发觉得太子十拿九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