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灯茫然地摇摇头,“还没呢,我怕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所以就先拿过来照照样子。”
“那就好,”裴影松了一口气,说着把萤灯拉倒一旁的树荫下,“你千万记住,以后她送来的东西,一定要分外谨慎。”
“裴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了?”萤灯也因为他的叮嘱而变得紧张不安。
“这些糕点里面都有滑胎用的麝香,又加了其他都香料用来掩盖,只是这药平时也作跌打扭伤之重药,”裴影道,“希望这是无心之举。”
“自从有了小公子,夫人的精力也都在他身上,”萤灯细思极恐,“夫人不争不抢的,怎么还会?”
麝香这种贵重的东西,被掺入糕点之中,很难说是无心之失。她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理,但从来想过一向安分守己的郑氏,突然也开始暗地里反击。
“亏得夫人还那么相信她。”有些咬牙切齿,一拳头稳稳地落在了食盒上。
“你别着急,我会禀告殿下的。”裴影见不得她半点难过的样子,想尽办法去安抚。
“真的吗?”她抬起头,明眸璀璨。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就说,我没有看错人。”萤灯说着,用指腹点了点他的内心,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裴影看着手中的食盒,犹豫了一会儿,径直往赵怀英的书房去了。
衡阳见她两手空空地回来,也有些好奇,但没多问,“你回来了?”
萤灯点头从她手中抱过念归,眯眼笑着逗得孩子咯咯大笑,屋子里其乐融融。
“夫人,你看这孩子的眉眼,长得多像你啊!”
她点点头,要是像陆照枝那才是真的犯了难。不过,这孩子一出生就在王府,赵怀英尽管公务缠身,也会抽空作陪,潜移默化,不知不觉中,细微末节处倒是像极了他。
“萤灯,我让想你替我去一趟荔枝院。”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可郑氏的话,实在叫她七上八下,失魂落魄。她回想起出嫁前,阿娘的叮嘱,女子的贞洁最为珍贵,是可以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
萤灯一面摇着手中的拨浪鼓逗念归开心,一面打趣道,“可是夫人看中什么了新样式的胭脂水粉?”
她看了眼念归,萤灯会意把孩子递给了一旁的乳母,悄声道,“夫人怎么了?”
“我想……”她实在羞于启齿,“让你帮我去买柔春丹。”
萤灯的笑容渐渐僵硬收敛,她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混迹侯府多年,身为丫鬟之首的她,自然也是听过的。
“夫人要这个做什么,”萤灯的眼里心疼和愤怒错杂,“是不是他说你什么了?”
柔春丹听名字,的确是用于养颜美容,实在不然。这药是那些怡春院女子最爱,也是能让人夜夜当新郎的要诀。这药一半口服,一半外用,服药后半个时辰,便能重塑处子之身。
药是好药,就是太伤身体了。
“没有。”她回。
“既然没有,夫人又为何要放下身段,作践自己去讨他的欢心?”萤灯道,“奴婢就不信,这世上那些和离的女子,都会被贞洁囚禁在自卑自贱的牢笼中。”
“是我想要弥补他。”她呆呆地望着庭院,那里已有了早春的景象,嫩柳新芽,春日很快就要来了。
她想要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呈献给他。
“夫人,你爱上他了。”萤灯担心的,终于发生,但还是晚了一步。能做出这样的牺牲,对赵怀英的爱慕,怕早已经深入骨髓,唯独她自己当局者迷。
她回过头,茫茫然地看着萤灯,好久才回身,自嘲地笑笑,极力否认地摇摇头。
“那夫人可知道,这药的毒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夫人这样做,值得吗?”萤灯不知道三年平安无事,怎么突然就有了这个念头。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郑氏在从中作梗。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自己去。”她真的怕被萤灯拆穿心思,她也知道自己对赵怀英,好像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
“奴婢去,”萤灯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但更不愿见到夫人为此伤心难过,“不过,就这一次。”
赵怀英和她圆房的时候,早就是残花败柳之躯,她在床第间放荡,肆无忌惮,仅仅是为了逢场作戏。因为不爱,她便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可现在的她,突然开始害怕,变得敏感多疑。真的会有男子不在乎自己妻子的贞洁吗?又或者,他在乎,但是不说?谁又会喜欢一个不完整的妻子?而那时的他,干干净净,如水澄清,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解衣裙?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在乎。
因为没能把最珍贵的自己给他,才会自卑,惭愧,觉得再配不上他。
裴影拎着食盒走进书房,赵怀英同往常一样,坐在窗前,一杯香茗,一卷书,认认真真。
他不喜在这个时候被人打扰,也知道裴影是个有分寸的人,贸然进屋必然是有事。
“怎么了?”他轻呷一口香茶,鹰隼的目光扫过裴影手中食盒。
“回殿下,娘娘给听雪院送了些糕点过去,听说夫人很喜欢,”裴影道,“方才末将来的路上碰到了萤灯,问起时才知道。”
“……”
“?”
赵怀英忍不住蹙起眉头,眸色阴沉,“裴将军喜欢卖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