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她捂住耳朵,猛地将沈彻从自己身旁推开,仿佛这样就可以躲开心中的恐惧。
“是你自己要问的?”声音被间隔之后轻了不少,但看着轻启的唇舌,姜元初依旧能辨认出他在说什么,“不信是吗?那我带你去瞧一瞧。”
她摇摇头,身子往后退了退。
沈彻的身子还在逼近,在她看来,和从前认识的已经变得不一样,他的眸子还是明亮的,但里头装满了狰狞,仿佛要将她撕碎了还不够。
“怎么害怕?”他稍稍皱眉,突然伸出手将她一把揪住,“我带你去见他。”
“不,我不要,我不要,”她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拼命地摇头,试图从他手里挣脱,哭哭哀求,“我求求你了,沈彻……”
光是听着,就已经很恐怖了。
“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她哭,眼泪鼻涕融在一起,从脸上滑落,痒痒的。
“看来,你只是喜欢活着的成云州。”他嗤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迎着月色走了出去。
地面的寒意涌入四肢,她将自己抱紧了些,试图将方才的那些话通通忘记,可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满身是血的成云州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目光空洞。
殊不知过了多久,她勉强能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沈彻不知去了哪里,庭院里空无一人,连个巡夜的侍卫也不曾出现。
她咬紧牙关,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墙摸索着,看着将近的院落,步伐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还没有叩响,门就开了。里头走出一个小童,是先前随着成云州,背药箱的,模样乖巧可爱,脸上却有未干的泪痕,红着眼,肩膀一耸一耸的。
“成、成大夫呢?”她问,就连呼吸是疼的。
“回王妃的话,他……”小童看了看屋内,抹了抹眼泪,没有说什么。
“我知道了。”她颇为费力地蹲下身去,替他擦去泪花,漠然地转身,折回自己的院子。
怀绿瞧她回来,神情恍惚的模样,大半也猜到了,默不作声地将她扶到软榻上。着急忙慌地打了洗脸水,佯装无事道,“娘娘,奴婢想起,明儿是咱们京都一年一度赏梅节。娘娘最喜欢梅花了,要不要出去瞧一瞧。”
说是赏梅,可这节日同乞巧节也没太大的分别。这前去赏梅的哪一个不是成双入对的?她全然没有这样的兴致。
“你替我去把纸笔取来。”她淡淡开口,神色平静。
“娘娘要习字?”怀绿稍稍一愣,见没等到回答,便应了一声下去了。
鹅黄色的纸张在宽大的桌案上铺陈开来,她提笔蘸磨,轻轻落下。
“和离?”怀绿惊得双目圆瞪,“娘娘这是为何?你和殿下之间……”
没等她说完,姜元初立马打断,“我这个人没什么福分,当不了什么靖安王妃。”
怀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怔怔地看着她如娇花的脸庞,心中倍感惋惜。这样的人儿,若是嫁了寻常人家,必然夫妻和睦,白首到老,偏偏遇见的是沈彻。
“从前也想过的,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她静静地落下最后一笔,看看纸上的墨迹被自己泪珠晕染开来,胸口闷得难以呼吸。
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明儿出去赏一赏梅花,不过只你我二人。”她把和离书小心翼翼地叠好,收入袖中。
凌云峰自己是去不了了,西门城楼的雪景,她倒是可以看一看。沈彻说那里景色好,定然是一点不差的。
昏沉沉睡了小半日,怀绿来瞧过几次,也能清楚地听到脚步声,偏偏就是醒不开眼。
外面是隆冬大雪天,比起暖阁,确实不那么好受。
可心中的决定已下。孩子没了,成云州死了,这里更没有什么能够让她留恋的。
若以这样的法子能回去,又何尝不能试一试?
她挑了件较为素淡的衣裳穿上,那是新婚之夜,穿在里头的。沈彻的屋门仍旧虚掩着,祁风并没有守在门外,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回头看了眼怀绿,冲其微微颔首,“你在外头等我。”
“娘娘……”怀绿欲言又止,但细想了想,兴许这是会是正确的抉择,与其痛苦地在一起,倒不如早些分开。
倘若她有这样的意思,更是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帮她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找一个疼她的,从此山高水长地过一辈子。
二人似乎心照不宣,怀绿也没有再劝,对她浅笑了一下,“娘娘,奴婢去外头等你。”
怀绿不是没有准备,平日攒下的银两备了一些,不算太多,但也足以让她撑上一些日子。
“好。”她目送怀绿的身影出了院子,这才推门进去。
炉香温热,扑面而来。沈彻浅眠,屋子里用的香料都是由府医精心调制过的,而她先前亲手研磨的那盒不知去了哪里。再次走进这间屋子,回忆像潮水一样翻涌。算不上太长的时日,可点点滴滴早已经将这里装满渗透。
眼里有热流涌动,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烟雾熏的,还是心中的惋惜,情不自禁。
如果苏文茵没有出现,如果孩子没有死,如果他肯放了成云州……
可惜没有如果。
错就错在,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