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素有才名的云州裴大家，居然是蔺冠的人！？以整个云州势力为基础，还不知道给蔺冠了多少支持，难怪啊……”常景瑞拽着密信的手微微发抖。
裴宜的名声，就算是他都如雷贯耳，甚至前几年还亲手写过奏折赏赐，没想他以为的一介凡人女流，以为空有仁义和才名的人，背后居然和九卿裴宜有联系！
还是数十年的交情！
这如何不叫常景瑞恐惧？裴宜一番雷厉风行的平叛，已经叫这个本来心灰意冷的帝王，对他刮目相看，只觉得裴宜以往都是在韬光养晦，欺瞒整个朝廷，原来不仅是本身的能力，甚至其关系网也无比浩瀚。
看看密信上的！从岩州的小县令，到天下闻名的大家，竟然都和这个人有联系！
“他想做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想取而代之吗！！？”
“不不不，现在不能动手，他身边还有个异种一直贴身保护，而且……朕可以试探一下他究竟是什么态度，裴宜，裴宜……这个裴大家，好像和云州取燧司负责人杨俊也不清不楚的……”
“陛下……”
常景瑞转过头来，目光微微发红，如同即将择人而噬的猛虎，叫一旁的侍者看着心生惊惧，“去通知杨俊，裴宜有牵涉进叛军之中，其中一路叛军就是她的弟子，为了顾及其名声，叫杨俊暗中将她解决了。”
“是，陛下。”
常景瑞盯着侍者远去的背影，滔天的怒火和杀意久久不能平息。
他想到之前利用自己的圣主，想到那些死在异国他乡的数十万将士，想到三州的叛乱，想到天下百姓对他的指责，还有蔺冠的威胁……
一想到这些，他就怎么也平复不下来，心中如同藏了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一直燃烧着，燃烧着他的理智，只有鲜血才能够平息。
……
“所以，你要杀我吗？”裴宜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们都老了，满头白发、皱纹满面，可惜看对方的眼神却仍旧如同曾经一样，在无数深沉与复杂之下，留有那么一丝眷恋。
腰间的长刀，砍过怪异、杀过妖魔、屠过鬼神，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沉重。
“我如果，想杀你，何必将此事告知与你，裴大家。”
裴宜垂下眼眸，“你若不杀，便是违抗君令，也证实了我与你和蔺大人的关系……这是什么？”
“【人面胭脂】，抹上它，每一次都能化身成不同模样的女子，我会用别的尸体伪装成你，京城那边不会搜查到真相。”
裴宜却如同杨俊预料到的一般，并没有接过，“自古变革，就没有不牺牲的，当年与蔺大人联系，并且明白他的意志之后，我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杨司长。”
她如此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好像正如她所说，在许多年前，便已准备好了死亡，“你我本就非一路，能一起相识这么多年，裴宜……已经很高兴了。”
杨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和蔺冠、颖儿等人的联系呢，只是大家都默不作声、难得糊涂罢了。
或许自己的选择，也曾让面前这个男人日夜为难、辗转反侧过，可是他最终选择了隐瞒，直到如今，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杨俊摇头，“不。”
裴宜笑道，“别伤心，裴宜一生，也算是不负此生，只是我身长反骨，不敬君主、不信天命，我想要的……就自己争，我不喜欢的……就打破它……杨大人，你要好好……的……”
男人清晰的感觉到那一道气息逐渐微弱下去，“不！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接过倒下的女人，悲痛间竟没有意识到，他们认识这么多年，这居然是他们第一次相拥。
第195章 收复（五）
裴宜的躯体在他怀中一点点变得冰冷和僵硬, 杨俊才惊觉原来她早已有了准备。
随后又有好几人闯了进来，都是取燧者, 他们轻而易举的分辨出眼底那个女人，已经失去了气息，其中一个取燧者隐秘的点了点腰间的某物，将某些消息传了出去。
杨俊抱着裴宜的尸体，想带着她离开这里，却在刚走出门后，被一道冲天而降的绿色人影阻拦。
“把裴宜的尸体交给我。”绝色美貌的年轻女郎面若寒霜, 一手伸向杨俊，一手已经握住腰间的剑柄。
“若是不呢？”
颖儿冷冷道, “杨大人, 你该知道这本就是那个人对你们的试探, 她豁出命了来保你, 你却要带走她的尸体？岂不是要宜儿九泉之下都不得心安？而且……你配吗？”
一字一句，不过寻常言语，竟然也会这般伤人，恍若时间暂停了一般, 两人具是冷淡的相互对峙着，各自不愿退让，他身后的那些取燧者, 察觉到了二人身上的气息, 也皆不敢向前，一时间，整个小院寂静无声，只剩下风吹叶响的凄凉。
他终于动了，低头细细打量着怀中女人的容貌, 鲜红的血渍还挂在惨白的脸上，双目紧闭，自己却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它睁开的那一天。
杨俊上前，轻轻将裴宜的尸体交给颖儿，让颖儿原本握住长剑的手松了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呢？”
她的目光穿过杨俊，看向他身后的那些取燧者，轻轻说道，忽起的微风，将她的话吹散，只有面前的男人才能听到。
杨俊抬头，目光痛苦而绝望，却唯独没有挣扎，颖儿知道了这个男人的选择，只冷笑道，“倒是一条好狗，当年宜儿就跟我说过，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你能隐而不报这么多年，也是为难你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