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多久?”
初醒时的嗓音还黏腻,却也多几分慵懒, 挠着耳朵发痒。
他腾出一只手揉揉她发顶,取了杯架上的保温杯递给她说:“马上到了。”
钟令一下子坐起身来, 着急拿过后排的化妆包说:“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都没化妆呢,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让你家人看了该笑话我了。”
檀舟抓住她手腕,摸索着与她十指紧扣,他目视前方纷飞的细雨,很平淡地说:“你不用着急,我在这里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是很久没回来看过,有点想念,所以想带你来散散心。”
钟令听完,是放松,却又不轻松的心情。
她以为,檀舟还有除了妈妈以外的家人。
后知后觉自己对他了解太少,她拿气垫的动作一顿,干脆合上了化妆包。
一垂眼,他手背上的伤痕还明显,失了血色的白,总是让人心疼。
“我不是你的家人吗?”她轻轻地说:“我在这里啊。”
“好,我知道。”
他抓紧钟令的手,一点也不愿意放开。
白色宾利快速穿行在茫茫山林中间,钟令瞥见路牌上的地名。
望山古镇。
她成年以后很少有机会旅游,偶有几次去别的城市都是因为出差,自然也没有心情游玩。
像这样放松身心的短程旅行,对她来说,是比买到稀有皮包包更值得高兴的事。
钟令的眼睛很忙碌,沿途典型的徽派建筑一直吸引着她的视线。
临近新年,古镇入口的门楼上挂着鲜红的灯笼,木色牌匾上,“望山”二字苍劲有力。
这里的徽派建筑群保存完好,十几年前就完成了商业化开发。因着山顶上有香火旺盛的寺庙,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山脚下的古镇也热闹非凡。
路上游客很多,车速很慢,钟令这辆白色宾利频频惹眼。
古镇的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汽车蜿蜒穿行,最后停在了望山书院门前。
檀舟帮她穿好羊绒大衣,说外面阴冷,又给她加了条围巾才肯让她下车。
原有的古镇建筑之间间隔很窄,唯独这望山书院门前特地留下了一小块空地,也许以前是为了给学生活动,如今已是古镇居民休闲的绝佳之地。
细雨蒙蒙,钟令下车瞧见白石桥下绿水悠悠,乌篷船停泊岸边,随水晃晃荡荡。
岸上人家灯火闪亮,古朴窗格上红窗花喜庆,黛瓦之上炊烟袅袅,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钟令没有撑伞,脚步匆匆来到绿水岸边,举着手机拍下了这安宁美好的一幕。
檀舟撑着伞跟上前来,俊美的脸庞出现在钟令的镜头,她笑得杏眼弯弯,迅速按下了拍摄键。
透明伞面落满细密的雨珠,他穿纯黑色大衣,肩宽背挺,眉清目秀,那双眼映着对岸暖色灯火,冷峻的气质被中和,只留满目柔情。
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她竟然没想过要多拍照。
她满意欣赏着自己和他的第一张合照,身后的人已经拉开大衣拥着她,微凉的脸庞蹭上她的耳朵,沉缓的声音在问:“好看吗?”
钟令偏头,柔润的唇轻轻擦过他的,他就弯腰靠在钟令肩膀,漆黑长睫微合,等着钟令吻过去。
空气湿冷,与他之间的呼吸却是香暖依旧,钟令吻上瞬间,也顺势按下了手机的拍摄键。
微雨中相拥,炽热里相爱。
檀舟拥着她往回走,望山书院的侧边小巷里,有甜甜的烤红薯味道飘出。
古镇开发多年,原居民大部分已经迁出,只留一小部分深巷里的居民守着自家的老宅做点儿小本生意。
檀舟的家就在这望山书院的后巷之中。
四面合围的小院子,二层高的木结构小楼,灰墙上紫藤花已谢,枯枝交缠,稍显寂寥。
大门看上去有些年头,但漆面清亮,应是新刷过一遍。
他翻出一把黄铜色的钥匙开了门,木门嘎吱一声,迎接着主人回家。
他牵着钟令进门,地面长了些青苔,他嘱咐钟令小心脚下。
院子东北角上种着一颗枣树,枝桠四散,有一半伸进了隔壁院子。
树下的石桌被人清理得很干净,桌面上还残留一些青黑的线条,利落的笔触,是有人拿着笔画下的。
檀舟牵着她走到檐下,他收了伞,用另一把银白色的钥匙开了内屋的门。
四四方方的小客厅,木制沙发上铺放着米白色的软垫,他开了空调,转身说:“家里没有地暖,只能开空调,会有点冷,你先坐一下,我去烧点热水。”
房子虽小,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久不住人,空气里也没有潮湿发霉的气味。
客厅东西不多,墙面上有些斑斑驳驳的痕迹,看起来之前贴过不少东西,但却被主人清理,只留下岁月的残痕,供后来的人遐想。
靠墙的玻璃柜里放着一张照片,钟令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柜门将照片拿了出来。
照片里是一位穿青色旗袍的女士,精致的眉眼,淡粉的唇,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发,气质温婉,姿态优雅。
“那是我妈。”
檀舟从厨房走出来,来到她身边问她:“我妈妈,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