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很矛盾,既想要别人的真心,又不想自己毫无保留回应一颗真心。
她垂眼轻笑,谁要是跟自己谈恋爱,应该也挺累的吧?
正出神,房间门被敲响,她没有多问起身开门,走廊里开着灯,他端两碗棕黑的汤汁站在门前。
外公最大的衬衫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小,袖子短了一截,他干脆挽到臂弯,露着他紧实的小臂。
他的头发洗过还没干,但脸上干净,眼神也澄澈。
“姜汁可乐。”他笑着说:“你受寒了,喝一点再睡。”
钟令非常惊讶。
明明他这张脸看上去一天能谈八个女朋友,他竟然还会下厨房?
她一时愣怔,竟也没有拒绝,反倒是侧身让他进了门。
坐在沙发,她说:“我不喜欢姜的味道。”
檀舟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他坐在钟令身边,将碗递到她眼前耐心劝她:“姜放的不多,喝一口?”
他将另一碗放在边几上,侧身拿着勺子准备要喂她,钟令抬手挡住:“我自己来吧。”
她凑近闻了闻,确认没什么怪味才浅浅抿了一口,仔细尝尝,口感热姜味淡,的确不难喝。
她端着碗喝可乐,视线自然低垂,一抹红从她眼前闪过,她伸手抓住了他手臂。
正要端碗的人快速收回手,试图放下堆在臂弯的长袖遮掩。
“你受伤了?”
那抹红出现冷白皮肤太过显眼,她难免疑惑。
檀舟遮住手腕,摇摇头回答:“没有。”
“那让我看看。”
衬衫袖子短了一截,其实根本遮不住,但钟令也不想勉强,如果他此时不愿意,她也不会再追问。
身旁人明显是犹豫了,垂眼思考的时候漆黑长睫在他眼下结了一片浅淡阴影。
钟令耐心等着,一点担心,十分好奇。
像是考虑清楚,他缓慢撩起衬衫袖子,将那抹红暴露在灯光之下。
钟令看清楚了。
是纹身。
红色的小字。
令。
“你......”
钟令抓住他手腕不放,视线在那个令字来回,她转眼询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她的认知里,一定是深沉的喜欢才会将别人的名字刻在身体,这是一辈子的烙印,就算洗掉也会留下伤疤。
她觉得不可思议。
檀舟盯着那碗姜汁可乐,他在刻意回避钟令的视线。
他唇角向上带了点弧度,声音低到像是自言自语:“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很傻?又或者......急着向你表忠心?”
钟令心下怔然,片刻,她生硬开口:“你把话都说了我说什么?”
他拿开钟令的手,拉下袖子仔细将纹身掩住,缓缓开口,声音很轻:“我当时什么都没想,一时冲动吧,纹完才觉得不妥,怕你看到会生气。”
钟令心上像是被羽毛轻柔扫过,轻轻一颤,溢出别样情绪。
她的指甲抠着碗边,骨瓷清脆响,她的声音也清亮:“所以你这几天不来见我,是因为纹身怕我看见?”
他轻轻点头:“嗯。”
钟令将手中碗放在边几,抱住他的手臂将袖子撩了起来。
手腕内侧的皮肤轻薄通透,静脉穿过那个令字,这红色的小字好像是汲着他的血液而存在。
他今晚淋了很久的雨,纹身周围的皮肤看上去轻微红肿,她怕创口感染,起身替他找来了修复药膏。
是有些忧心,但她并未表达,只是将药膏往他手里一塞,说:“你自己涂吧,我可不想看到一个残缺的令字。”
他浅笑着应:“好。”
檀舟专心涂药,钟令又抱着那碗姜汁可乐喝了起来,眼神虽然不看着,但她仍是关注着身旁人的动静。
察觉他涂好了,她才说:“雨越下越大了,你......今晚就在客房睡吧。”
她听到很轻的一声笑,他回应:“多谢钟小姐收留。”
钟令傲娇哼一声:“怎么不叫依依了?”
“怕你不喜欢。”
“那你之前叫的那么顺口。”
钟令偏头,身旁人低垂眉眼,似有思索。
“你在想什么?”钟令问。
他拧好药膏盖子,迟疑片刻,问:“今晚......叫你依依的那个男人......是你朋友吗?”
钟令微顿,随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反问他:“你叫我依依是因为听到‘那个男人’这么叫?”
他重重点头。
钟令微扬下巴,故弄玄虚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檀舟顺手将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只是视线随意一瞥,他看见了安静躺在垃圾桶底的那堆画笺。
水彩所画之物他十分了解,是皮影。
他伸手将那些画笺一一捡起来,钟令看到他附身不起,猛然察觉到什么,凑近前一把将那些画笺抢过来藏在了身后。
“你别看。”
绷了一整晚的冷脸,终于在这一刻破功。
她内心懊恼,怎么就会让他看见?
她扭开脸,语气生硬:“姜汁可乐我喝完了,你也可以出去了,我要睡了!”
她胡乱将画笺拾起来捏在手中,也不看有没有拿完径直就朝床边挪过去,她蹬掉拖鞋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根本不想去面对此时尴尬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