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道,“我先带小忆廷回商队,你喝完了再找我吧。”
她拉着小忆廷转身离开。
“欸,阿姐。”孟疏想拦住她,却已经迟了。他觉得自己多嘴,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
明姝的商队规模小,只盼着岑元深能帮她一道将茶叶卖予可汗苏合,好抬高卖价,换更多的马匹。如今一匹马能换二十一匹大练,利润甚丰。明姝这么想着,便又来到岑元深身边。
岑元深似乎也在等她,手中半碗没有喝完的乳茶,交给了旁人。方才便是他,将牧民的乳茶送于明姝,她得了一碗,却先给小忆廷,再讨一碗给孟疏。
这让他心生燥意。
他从来都运筹帷幄,唯有明姝的出现,全在他计划之外。以至他还没有想好对策,如何应对她。
“岑郎君,下午便要去见苏合可汗了吗?”明姝拉着小忆廷的手,将一缕碎发绾到雪白耳后,温婉道。
小忆廷见到岑元深,亦奶声奶气,唤了声岑叔叔。
岑元深敛眸,看着小忆廷。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虽然他并不怎么喜欢小孩,但还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回明姝道,“下午要去的。”
他似乎知道明姝想做什么,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明锅头不嫌弃,可以和我一道去。”
“我原想如此,若岑郎君在侧,可汗想必也不敢过分压价。”明姝婉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草原上的风吹过两人的广袖裙裾,明姝不免看向远处,突然无话可说。
或许是她总觉得最近岑元深的眼神有些直白,叫她不自在。
沉默了会,她试图打破沉默道:“其实我一直仰慕岑郎君,一个人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剑东不论哪都是你的铺子。我随阿耶兄长走商多年,见惯了他们千里迢迢一趟只拉回两头骡子的荒唐事,知道想将生意做好不容易,而郎君养尊处优,却愿孤身赴险走南闯北……”
明姝转头,对岑元深灿然道,“若将来你能将这等本事传于小忆廷,我也不必担心他养活不了自己了。”
岑元深转了转佛珠,突然直视明姝,“明锅头……你向我所求的,只是如此吗?”
他突然有些逼仄的气势,好似一只野兽将要冲出囚笼扑过来,然表面上他还是神色恬淡,八风不动。
明姝笑容微敛,有点捉摸不透,稍稍握紧小忆廷的手。她低头,又觉得自己应该试探一下,不能让自己和他的关系僵在这里。
她便又笑吟吟道:“当然。若郎君愿意,那便太好了……先前郎君问我,我一直不愿说,实则是不愿提起伤心事。我夫君骁勇善战,可惜忆儿刚出生,他便没了,留我我孤儿寡母艰难度日,郎君若不嫌弃……”
岑氏商队乃大商队,往后她行商,少不得要寻他的庇护。她可以借此探探他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他要求的不算过分,她可以继续和他虚与委蛇,绝不能破坏和他的关系,影响此次贸易。
但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却见岑元深微微抬头,视线越过她,凝在一处。
明姝背脊莫名生寒,正欲转头,小忆廷突然脆生生唤了句:“阿娘,你看,是崔叔叔。”
明姝便真如被什么刺中般,久久不能动弹。
崔承嗣怎么会在这?
她不免微垂下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明明想避开他,没想到在这胡言乱语的节骨眼碰到,难免心跳如鼓。
崔承嗣仍是踩着她的惶恐,一步一步,走过来。
小忆廷天真地松开明姝的手,兴奋地跑到崔承嗣脚边,又道:“崔叔叔。”
他仰起稚气的脸庞,浑然感觉不到面前的男人暴戾之气。崔承嗣顿住脚步,低头看了眼,蓦然冷哂。
难怪像……单看这个孩子,他只会觉得是个莫名其妙相似的小孩,可如果他是明姝的孩子,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原来这一路,她就在他眼皮底下。
崔承嗣将小忆廷举抱起来,细细审视,不禁再次冷笑。不声不响,她背着他生了这么大个孩子。
生了,亦不找他相认,让他和自己的儿子对面不识。若非他撞见,岂会知他心魂俱丧时,她还忙着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崔承嗣将小忆廷挟在臂弯中,终于走到了明姝面前。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就这样明白地呈在他面前,和从前一样,妩媚动人,神飞顾盼。
他胸口血气上涌,赫然掐住明姝下颌,迫使她仰头看着他,“才与我分开多久,就急着到处造谣我死了,想要另觅新人,嗯?”
他的力气太大,直掐得明姝面颊泛红,眼含水光。
她摇头,仓惶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那又如何?”崔承嗣将她推抵到帐前,逼到她近乎没有办法动弹,一字一句道,“尊贵的明姝殿下,你以为,现在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他凶狠的模样,似乎真的恨不能将她掐碎。
小忆廷突然挣扎起来,拍打崔承嗣的背脊,“坏坏,你这个坏叔叔,放开我阿娘!”
他几乎不能相信,那天碰到的崔承嗣,和如今的崔承嗣是同一个人。他要保护明姝,不许崔承嗣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