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并不在意阿蛮的委屈,他甚至没有发现对方已经跑出去一般,仍旧在低头舀着肉糜粥,只是动作却十分迟缓,一副在嚼蜡忍耐般的阴沉模样。
谢乔看得难受:“很难吃吗?还是你没胃口?”
苏栖声音低沉:“不是。”
谢乔:“那你怎么吃得这么难?”
苏栖动作一顿,下一刻,便沉默的端起了粥碗,灌酒似的径直往口中灌起了粥!
“你这是干什么?停下!”
谢乔猛然提高了声音,严厉的近乎训斥。
等看到苏栖僵硬的停在原处之后,谢乔才又微微吸一口气,重新缓和了声音:“不想吃就不吃,谁也没有逼你,何必这样。”
苏栖微微闭了双眸,似乎也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才重新幽幽开口:“你想让我干什么?”
谢乔眉心微皱,疑惑间,苏栖又道:“你不必这样,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直说。”
他紧抿着唇,双目都隐隐赤红:“还是,你不愿意与我一起走?”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干了什么?”
谢乔微微眯起眼睛,试图从苏栖的表现里揣摩出这一番话的心情逻辑,但努力良久,都一无所获。
她凝眸直身,正要直接开口询问,殿外便又传来了浑厚而响亮的粗厚男声:“王上,元朔前来复命!”
苏栖此刻也收敛了方才令人心惊的疯狂,只是躲避着什么般,低头沉声开口:“元朔到了,你还要去见王李两家的公卿,这便去罢。”
谢乔回头看看天色,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两位大夫已经等了多半日,她见人还要重新换衣服梳妆,想一想劝人的言辞,再耽搁下去,只怕要让人过夜。
但是苏栖……
谢乔又回过头看向低头沉默的“小七”。
她不明白苏栖这莫名其妙的怒意从何而来,但想到自己从前对他做过的事,还是耐着性子温声安慰了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不论有没有胃口,多少吃一点,或许晚上发热还会反复,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
可能就是病人突然爆发的小脾气,或许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就会好了。
没有恢复记忆,仍旧母胎单身的谢医生抱着这样的乐观想法,迈步行出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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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乔离去,寝殿便又瞬间恢复了叫人压抑的沉寂。
苏栖并没有扔下碗筷,仍旧在按照谢乔临去前的叮嘱,一口口缓缓吃下谢乔亲手端来的晚膳。
他的面容依旧淡漠出尘,清隽旖丽,只仍旧猩红的眼眸里,透着深刻入骨的决然与冷漠。
他知道谢乔有许多裙下之臣。
王上公子、世家子弟、少年将军,她总能看透目标的最薄弱处,用美貌,用出身,用野心,用权势……只要是有用的,她总有手段将人收服,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苏栖更知道,阿乔对这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有他不同。
唯独对他,阿乔是真心。
唯独在她面前,谢乔只是她自己,不会有任何虚伪矫饰,
但现在,谢乔在用对付这些人的手段,对付他。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谢乔开了一个坏头,导致在苏栖心里,严厉受伤,各种严格要求=真爱;温柔贴心,各种投其所好=有目的的虚伪假象
所以谢乔视角:我从前好像挺过分的,对他好一点吧~
苏七视角:为什么这样骗我?你不爱我了!
第24章
凤凰台虽然名字是台, 但实际上,更像是王宫之中的另一座坞堡或是内城,位于姜宫正中, 有单独的矮墙望楼。
也是整个王宫的最高处, 无事时可以俯瞰全宫景致, 一旦出现歹人,前后的城门一关,便自成一体,易守难攻。
因此姜国的臣子公卿,若想登上最高的玉梧宫正殿,便先要在门外下车马,去刀械,一步步的登上九十九级的汉白玉阶, 庄严恭肃, 犹如朝觐,
自然,以姜国公卿们的骄傲,也不可能接受每天这样觐见。
在姜国, 只有先王驾崩、新王继位,以及王后大婚或是大规模的祈福祭祀, 才会在玉梧宫正中的祈殿进行。
平常时候,姜王都在玉阶下的左右两侧,左殿议政, 右殿起居。
姜国的臣子有什么事,只需要顺着望楼迈上连廊, 悠闲惬意的赏着路上的花草景致, 流水清风, 一路行进左殿,便可以与君王同僚们坐而议政。
谢乔原本都已到了议政的左殿外,但当她远远的看见这两个出身王李的世家大人之后,却反而停下脚步,退后观察起来。
凤凰台内留下的侍从粗役原本就不多,苏栖住进章台殿后,将侍从甲士一并带了去,之后便越发没人再往空荡荡的玉梧宫来。
没有人住的老房子,灰败起来是很快的,尤其是这样带庭院草木的古拙木殿,没了粗役打扫照顾,几天功夫便会出现厚厚的灰尘枯草,连个下脚处都没有,天色一黑,更是黑压压乌沉沉,效果直逼鬼屋。
谢乔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先让流云带了侍从过去,就是有心示好照顾,免得让两个位高权重的世卿大臣,当真撂在鬼屋里吹风枯坐。
流云显然干得不错,谢乔一路行来,玉梧宫旁处都是昏暗一片,只有这两位大人所在的左殿内外,都点了明亮的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