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话很冷漠,但晏长风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感伤与遗憾。到底是亲爹,讨厌与失望背后隐藏的,不过都是渴望罢了。渴望父亲能支持理解自己,更渴望父亲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人只要有对另一个人心存希望,就永远不能恨得彻底。
柳家直到天亮才查到药商的落脚点,而此时,太子一行已经出事了。
晏长风听闻太子的船都沉了,疯了似的跑去河岸边。目之所及尽是尸体与船体残骸,险些站立不住。
柳清仪道:“你先别急,二公子跟太子应该不会有事,否则现在不可能这么平静。”
晏长风理智上也知道,玄月阁必定会来相救,但船都被炸沉,必定先经历了一番凶险,裴二那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她在岸边找了一圈,没发现太子与裴二,又听几个打捞尸体的官兵闲聊,说太子事多云云,确定他们是与官府联系上了。
她稍稍放了心,与柳清仪道:“咱们先去那药商的落脚点打探一二,在此地偷袭太子,肯定来了不少人,一次不成,说不定还有第二次。”
药商在城中的一处偏僻宅院里落脚,大约是没以为会被盯上,所以院子无人看守,极容易便翻墙而入。
冬日里关门闭窗,屋里烧着炭盆,烧水的壶已经开了,溅出来的水落在炭火上,滋滋作响。
“太子真是命大,这样都没把他炸死。”晏长青怕冷,坐在炭盆前烤火,扑面的热气却没能化开他眉宇间的阴霾。
上次他把事情办砸了,上皇罚他将功补过。他大费周章地布局,料想万无一失,谁知又是功败垂成!裴延庆事败,太子也没死,他自己都觉得无法交代。
“咱们的人联系不上了。”负责运输的李峰道,“可是我不明白他们如何会折了,一路从凤阳府过来都好好的,我们反复试验如何应对盘查,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怎么会出事?”
晏长青拧着眉头,想到了二姐。
失联的商队在入北都前就折了,不是因为城门盘查,恐怕是驿站出了问题。在大周朝建立驿站是他的主意,是效仿了晏家的暗桩。
他将此事交给黄炳忠去办,一来是为试探此人,二来是想借着他给二姐提个醒。上次见二姐,他并没有确定二姐跟黄炳忠是否有联系,今日再想,二人恐怕已经联手了。
黄炳忠对上皇有异心,暗中破坏计划,原本其罪当诛,可晏长青一边又庆幸。他打心眼里也不希望大周朝乱,可又不得不做,做了又担心晏家受牵连。
他矛盾至极,不知如何做是最好的,有了黄炳忠,倒是替他做了抉择。
如今既然牵扯了二姐,他就不能让此事败露,少不得要替黄炳忠遮掩。
“你别忘了白夜司跟玄月阁的本事。”晏长青将问题牵扯到了玄月阁,“他们的势力遍布天下,不定哪里就有他们的人,防不胜防。”
李峰听到玄月阁就来气,“真是群无孔不入的跳蚤,哪里都有他们横插一脚,却偏又赶不尽杀不绝,前些日子咱们端了他们几窝,本以为能有些成效,谁知竟毫无影响!”
晏长青:“为今之计,不能叫太子活着走出德州府。”
“倒也好办。”李峰说,“太子身边就只剩了两三百禁军,不成威胁,我再叫曹鹏暗中相助,太子他活不了!”
晏长风听到这里就离开了这宅院。
她跟柳清仪合计:“曹鹏是此地知府,竟也是大皇子的人,裴二跟太子在知府县衙,恐怕难以提防,得找玄月阁的人相救。”
柳清仪:“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可后面如何,总不能硬闯吧?”
“不需要硬闯。”晏长风道,“玄月阁的人有的是法子进去救人,除非里面先打起来。”
如无必要,玄月阁能不露脸就不露脸,不然倒是成全了太子,毕竟玄月阁只助认可的君主。
柳清仪忽生疑惑,“我怎么觉得你对玄月阁很是了解?”
晏长风受裴二影响,一不小心就站在了玄月阁的角度说话。不过她对柳清仪也无意隐瞒,不会主动提,但她发现了也不会刻意遮掩。
“你还发现了什么?”
柳清仪锁眉想了想,“还有二公子的那枚救命药,以及他体内的强大内力,我觉得他身份不简单。”
“嗯,是不怎么简单。”晏长风掩嘴道,“阁主大人是也。”
柳清仪愣住。
太子一行在曹府休整大半天,又重新活了过来。曹鹏见太子精神好了,就开始献殷勤。
“太子殿下一路受累又受惊,可得好生压一压,今日晚上微臣略准备了些薄酒小菜给您享用,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嫌弃。”
太子确实嫌弃曹府,小门小户的,也就比在船上好点罢了,吃的喝的还没有在船上好。不过也没得挑,“你一番心意,我自然不会嫌弃,不过我有些忌口你记下,我不吃腥,不吃辛,肉只吃嫩,汤要浓,米不能陈,不然我咽不下,哦,最好找个好点的鲁菜厨子来,烧几样拿手的鲁菜我尝尝。”
曹鹏嘴角抽了抽,这要不是太子殿下,他早一巴掌抽过去了。如今年年闹灾,赋税一年重似一年,百姓挨饿受冻,太子倒是一点不难为自己。
“太子殿下,实不相瞒,今年出产的新粮寥寥无几,已经尽数上贡了,家里实在没有不陈的米,要不我叫厨房给您多洗几次,再加些干桂花遮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