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世子从她神情中看出些端倪,手指缓缓伸出想安抚,又犹豫地看向对面。然后对上一双不带感情的淡色眸子。
他手中动作一顿。
之前见过几次明家嫡女,他不甚在意也没细看,不过模糊记得那眼中是温暖的腼腆柔情。现在怎么如同置身风雪的冷漠。
“露儿、饱读诗书,一时间记差也是有的。”景王世子手心到底是拍了下去,选择安慰明露。
他听过明露很多诗,也因为她才女之名多加纵容。比起刻板嫡女风度,他心底更偏向活泼娇俏的随性。
“一时记差?现在会记差,没准之前也记差了?那么多诗啊,又是哪些话本上有的?”
殷君凌大大咧咧笑起来,眉宇间郁色尽去,不加掩饰笑话,“世子就帮着明二妹妹说话?谁才是你未婚妻?”
她是看在母辈份上来的,这时候毫不顾忌落井下石帮腔。
“我、只是一时间记错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明露鼓了鼓脸颊不满,没有之前怼回去的气势。她惶然瞄了明朝雪一眼,总觉得这个一直没被放进眼里的嫡姐跟变了个人似的。
这回话的底气不足让在场的都能听出来,气氛瞬息凝结。
“姐夫!”明露察觉到不对,哎哟哟凑近了拉扯世子手臂摇晃娇声,“姐夫我……”
“——‘姐夫’?这是什么称呼。”明朝雪截断话头。
她眼眸稍转,注视对面拉拉扯扯称得上“相依相偎”的两个人,乌黑长睫四平八稳。
“一来。婚约没有完成,两家也不沾亲带故,究根结底不过是陌生之交。”
明朝雪一眼看出对面明露张口要推脱的话,声音不疾不徐继续,“二来。就算有婚约,在没成契之前一切都没有定论,变故并不少。”
她说到“变故”时唇角微弯,直视前方,“这口称叫的也太快,府里嬷嬷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大家目光顺着明朝雪的话第三次聚齐,这次顺带将景王世子都笼罩在内。
原本有一层“联姻”关系还能勉强解释。现在一切赤澄澄被挑开,让人看得都别扭起来。的确是太亲近了。
明露沐浴在各色眼神中,面上涨得通红,僵硬着一点点松开手。
她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话,从齿缝间挤出一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封建糟粕”。她最看不惯这种不自由的糟粕了。
景王世子眉梢也不由一跳,疑惑望过去。
什么叫“变故”?哪怕他不在意这位未来的未婚妻,也知道对方向来倾慕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冷淡的话?
“尊称景王世子就好。”明朝雪神色平静,干脆隔断这个以自己为媒介被叫来叫去的暧昧称呼。
“至于诗词。我偏爱古文,收集浏览许多民间话本。其中也有珍藏孤本,里面的诗词并不少。”她望向双颊涨红的明露,意味深长,“有些很是出众,可惜少人听闻。”
明露手指揪在衣角,总觉得对方一字一句都别有深意。可她试探过,对方的确不是穿越者。
这个世界的命定之女只有自己才对。
难道是真有一些隐藏的诗词流传下来?明露苦思冥想,炫耀自己才华的心收敛起来,有些惴惴不安。
这幅神态几乎是全部落入在场人的眼中。
庭院树梢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大家怀着一肚子揣测面上再度饮酒作乐,一场宴会在心思各异中收场。
有传闻悄悄流出。
一是明家嫡女并非传说中长相平庸。恰恰相反,她容貌出众气质不凡。
第二个,就是隐隐流传的明二小姐冒名事件。
明二小姐作为京中有名的才女,甚至有将近“第一才女”的趋势,出口成诗引得众人追捧。第二流言惊起纷纷扬扬一片,让无数追捧者大怒誓要问个水落石出,反而闹得越来越大。
明府。
‘主人,为什么不当场揭穿她全部都是抄袭的?她明明全都是抄的,还当是自己写的。’系统带着稚气疑惑。
‘过去的事情我们没有确切证据。’明朝雪挥退侍女,正挽起袖摆亲自磨墨。
‘再说,这么重要的把柄,是要用在一击即中的时候。’
她还记得前世明露声名鹊起真正夺得“第一”的大事件,是在宫廷宴会上“当场灵感爆发”吟出好几首诗词。每一首都是精妙绝伦,尤其是意境文风大相迥异、惹人震惊。
对方也因此一举成名,备受宫中赏识。
如今回想那些“现场”写成的诗,明朝雪不带感情扬了扬嘴角,挥墨在做旧的纸面上默下一句句诗词。
今生她会很期待宴会的到来。
.
哐当哐当!
一片瓷器被砸碎在地面,发出清脆锐利声响。
“哼!”明露一把摔了茶杯,双手交叉气鼓鼓坐在椅子上,别开头不看正走进门的人。
“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又不高兴了?”亲自来拜访的景王世子就爱这少见不拘束的行为,柔声宽慰询问。
见明露又偏开头不语,景王世子纵容叹口气,挥手指向一旁的侍女,“你们是死的吗?怎么伺候露儿的?还不快打扫了,伤到露儿怎么办?!”
侍女们连连俯身求饶,立刻跪地伸手去捡起锋利的瓷器碎片,手指一不小心就被割破。
“哎呀,她们也是人啊,我不许你这样说她们。”明露看上去更生气了,跺着脚跳起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