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穿起来!”他用严峻的口吻道。
承平仰躺在地,抬手扯下兜头盖脸落在脸上的衣裳,慢慢坐了起来,胡乱套了外袍。
“昨夜你在我面前分明说,你要助力兰泰,我信以为真。今日你却淘汰了他,自己又输贺都!”
“你是故意的。”
承平掩了衣襟,当抬头望向裴萧元,此时也是笑意不复,变了脸。
只听他道:“就算我言而无信,和你有何干系?今日是我逼迫你了吗?”
裴萧元一顿。
承平斜睨他,唇边浮出一缕冷笑:“来了也就算了,你若当真如此不愿做驸马,最后你打败贺都,大可不必射下彩球。是有人拿刀架你脖子,逼你如此做了吗?”
裴萧元压低声:“你这废物!你输贺都,我若不上,难道叫公主当真嫁去西蕃?赛前人人如此认定,过后即便寻别的借口推了,西番人若追着不放,岂非两国纠纷!”
“我既已上了,又败贺都,我又怎么可能不射彩球?是要叫公主在万人面前丢脸吗!”
承平呵呵地笑:“那又如何?关你裴二甚事!”
裴萧元面容阴沉:“我只问你,你为何说一套,做一套,故意骗我?”
承平闭唇,看着他,突然,毫无预兆地,他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拳捣了出去,砰一声,重重击在了裴萧元的面门之上。
裴萧元没有防备,登时被他打得仰面倒在地上,后肩撞在身后一张摆放酒水食物的漆案上,桌案飞了出去,杯盘稀里哗啦,落满一地,他那撞到案角的身体也是痛得犹如骨裂。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承平如虎一般,跟着又扑了过来,压坐在他身上,挥臂,又是一记重拳。
就要砸下时,被裴萧元一把攥住手腕,挡在了距他脸不过数寸的地方。
“你作甚?”
他又惊又怒,喝道。
承平一言不发,一手被制,又挥另手要打。
“你这疯子!”
裴萧元也彻底恼了,低叱一声,发力一个翻身,将承平从自己的身上掀开,抬脚,狠狠踹向他。
承平被他踹得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裴二!你是真的不知?就是因为你,才有的这个大射礼!”
承平捂着自己被踹中的腹,嘶声咆哮。
裴萧元面露异色,停了下来。
“打啊!你停下作甚?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她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好!”
承平咬牙切齿,再次恶狠狠地抱住裴萧元的腿,又将他掀翻,伴着一阵巨大的哗啦水声,两人一起滑进池里。
承平长于狼庭,水性自然远不及裴萧元。
裴萧元浮出水面,扯住承平衣领,将他拖到石梁旁,抵在上面。
“真是她指使你的?”
承平不言。
“说!”
裴萧元目露凶光,一把揪住他披散的头发,发力,将他整个人往水里摁。
承平人在水下,如何挣脱得开那一道压顶的大力,只能胡乱挣扎。
“住手!”
忽然,鲛绡帐后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裴萧元抬头,慢慢地,撒开了手。
承平这才终于得以从水中钻出头来,人趴在池边,痛苦地咳个不停。
絮雨快步走了进来,俯身看了下,低声询问他情况。
承平喘息片刻,慢慢爬出水,看去已是如常。
他抹去脸上水珠,摇头说自己无事。
“我跟裴二一向如此。方才玩笑而已。公主不必担心。”
絮雨没有应话,起了身,转向还立在水中的裴萧元。
“你随我来吧。”
两人四目相望之时,她轻声说道。
第90章
裴萧元和她对望片刻,垂目,一掌按在池台之上,纵身从汤泉里跳了上去。
他浑身湿淋淋地滴着水,一上来,便背身向她,拧着衣裳里吸饱的水。
絮雨唤入同行的杨在恩,命取一件男袍来,自己走了出去,等在温泉宫的宫廊下,片刻后,身后起了一阵脚步声。裴萧元已换上那件脱自宫外一名侍卫身上的袍子,遮了湿,从里走出。
她便迈步,向自己所居的曳月楼去。
他在后跟着,不远也不近,和她始终隔着七八步的距离。快到曳月楼附近时,不期遇到了今夜带人值夜的刘勃。
刘勃今日也赢了一笔钱,看到她,眼一亮,立刻笑着领人上来行礼,忽然发现她后面还跟着裴萧元,虽讶于他的衣裳看去有些不整,但笑意变得更浓,忙朝上司也行了一礼,随即欣喜地道:“今日一直想向公主和裴司丞道贺的,只也知公主和司丞事忙,不敢贸然打扰,没想到在此遇到。敬祝公主和司丞结下良缘!弟兄们都说,公主和司丞乃天造地设的佳偶,愿永结同心,百年偕老!”
另几人也纷纷发声,一时喜气洋洋,拜贺之声,不绝于耳。
絮雨只含笑停步,并未发话。在眼角的余光里,看到裴萧元来到她的身旁,向刘勃几人从容地拱了拱手,面上也露出笑容,说:“多谢诸位,还有卫里的弟兄们。我……”
他顿了一下,望她一眼。
“我与公主都心领了,不能一一回谢,劳烦你们几位将我与公主的意思带到。”
刘勃等人闻言,更是欢喜,连声应是。当中一名胆子大的趁机起哄,此时便直接叫起驸马:“待到公主与驸马大婚那日,卑职们能否讨一杯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