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慢慢向那处营帐走近,他有了期翼,希望是猫。
不过,这冰天雪地,怎么会有猫呢。
然而,等他拐进营帐后头,心里却没有预想的失落。
“令仪郡主?”
他看见了何皎皎。
营帐后背了光,视线稍微昏暗,何皎皎一见燕东篱的颀长身形,彻底僵住。她脑袋埋下去,恨不得以头抢地,撞死在雪地上得了。
谁来不好,偏偏是他。
听燕东篱声嗓漠然地问:“你怎么了?”
他看她钗发衣裙凌乱,玲珑一点的耳垂、秀致鼻尖、雪白的脸颊,全红通通的,哪里会看不出来。
她方才哭过,浓密眼睫上且挂着泪,一双杏眸洗得发亮,慌慌瞥他一眼便急忙躲开,可怜兮兮的。
只是燕东篱如若不问,何皎皎肯定不会告诉他。
两人不言不语,风卷雪空寂漫过。
何皎皎果然开不了口,她哪里好意思跟燕东篱说。
“你奶奶的!”
外边再传来凌昭骂人的声音,何皎皎禁不住看过去,她挨不住了,再朝燕东篱羞愤抬眼,“燕世子,我、我……”
何皎皎挂心凌昭,要是凌昭那副穿裙子的样子,被太子或是建成帝看个正着,真是不死也要掉层皮。
她豁出去了,睁圆眼睛小心翼翼和燕东篱对视,用尽了全力,才不去看他漆黑眼罩遮住的瞎眼,“我卡着了,你拉我一把成不成?”
话刚出口,少女整张脸红透,睫毛颤了颤,颤下两滴泪来,凛冽透骨的寒风,吹不走她脸上热气。
真是丢死人了。
何皎皎悲愤欲绝。
燕东篱不再言语,碎雪落满两人肩膀。
何皎皎还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见少年神情淡淡,披风下伸出手来,手里挂着串紫檀佛珠,尾坠素青的流苏。
他微微低头,沉默地递到何皎皎面前。
何皎皎倒明白燕东篱的意思,缓缓拽住佛珠尾端。
可好一会儿,燕东篱都没动。
何皎皎小心觑着他神色,揣摩不明白他的心思,小脸涨得通红,真比刚才听见九皇子说她浑话还要难堪,“燕……”
“会断。”燕东篱耸拉着眼,言简意赅。
何皎皎脑袋顶都要冒气儿了,她心一横,往上握住少年温凉的指尖。
跟过了道劫难似得,总算让他如此一把拉起来了。
明明只是伸手拉她一把的事,怎么能把她难成这样呢?
燕东篱知道其中缘由。
何皎皎怕他。
因而,燕东篱想对她笑一笑。
可他鲜少有过笑模样,不过踌躇片刻。
何皎皎起身来,匆匆朝他一拜,不再看他一眼,一个字没再跟他说,越过他朝外奔去。
转眼,少女身上的冷香随风远去,她焦急的呼唤梗进燕东篱心里,一根刺。
少女声嗓婉转,穿透风雪夜幕,她喊:“凌昭。”
灯火通明处,凌昭正骑在九皇子身上揍他,好几个男人拽不开的拳头,何皎皎也不怕,跑过去径直搂住他胳膊,就让他停下来了。
凌昭回头瞪何皎皎:“让开,别碍事!”
何皎皎跑得气不匀,真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她几乎拿出和人搏命的力气,朝凌昭撞过去,撞得凌昭歪了肩膀,飞快被旁边拉架的人七手八脚扯开。
九皇子一动不动倒在地上,面皮青紫红肿,原本的样貌都看不出来,瞧着都没进的气儿了。
凌昭还不服气,让一群人往后拖拽着,伸长了腿去踹九皇子,骂骂咧咧地:“让开,狗东西看爷打不死他。”
“郡主娘娘,您劝劝十三殿下罢。”
众人看她跟看救星一样,何皎皎抱住凌昭的腰,把他往外拉,说着又要掉眼泪,“你真疯了啊?”
“凌昭,我们走吧,等会儿太子哥哥过来撞见你这模样,今年剩这一两个月,你想躺着过么?”
“我……”
何皎皎声音带着哭腔,好说歹说,总算说得凌昭神色松动,他恨恨瞪了眼不省人事的九皇子,被何皎皎拽着跑了。
旁人怎么看,怎么说,甚至九皇子是死是活,何皎皎都再顾不上。
她拉着凌昭掉头往她毡房方向跑,生怕慢一步,太子便率领禁军从天而降,将他们两个全都拿下。
凌昭先男扮女装逃禁闭混到寿光,再把九皇子打成那样,凌行止本就对他胞弟格外严厉,怎么都不能让他逮个正着。
她定也逃不过一顿罚了。
燕东篱停在营帐后的阴影里。
他低眸,慢慢将佛珠收回手里。
一瞬间,他想明白所有的事,哀而不怨地一叹。
怪不得。
第20章 要你管
◎我跟她打小这样,以后也这样,母后不管,老祖宗不管,轮也轮不到你管◎
*
冬夜严寒,风雪蔽目。
在路上。
何皎皎着急忙慌,边跑边捏着帕子给凌昭揩脸上的胭脂,“你脑子一热,惹多大麻烦啊。”
她绣鞋直往雪地里陷,风吹乱额发,要看不见路。
脚下磕磕绊绊,差点儿踩着裙边摔下去。
凌昭扶了她好几把,后边直接在她跟前蹲下,他脸让何皎皎搓得生疼,心里憋得慌,烦躁地说:“你怕什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