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表面上得一团和气,装着傻把日子过下去,可背着人呢。
“令仪可是您身边的大红人,谁敢给我……”
何皎皎本来语气欢快撒着娇,忽然发现太后神情不对。
老人目光哀切,握紧她的手。
“谁敢给令仪委屈受?”
何皎皎声音低下去,仍然笑着把话说完:“便是我饶他,您还能饶得了他?”
然不忍,酸涩登时堵满心腔。
老祖宗在心疼她。
太后声音微颤:“今日若非十三给你出头,你要怎么办呢?”
太后素来不喜九皇子,当着建成帝的面,她不好表露,比起九皇子来她更心疼何皎皎,心里恨恨只觉得凌昭打轻了。
不只何皎皎,他连自己亲妹妹都乱说,怪不得有那样一个娘。
何皎皎哼道:“他哪里给我出头了?”
如果今天凌昭不在,也没什么的。
她装没听见就好,往后边躲躲,躲到谁也看不见的暗处去,在雪地里冻上一阵,等他们走光就成了。
起初外头下着雪,雪势不小,纷纷扬扬一阵,不一会儿连脚印都掩埋住。
白茫茫一片望过去,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然而何皎皎,最怕冷了。
她怎么会不委屈难过呢?
可事已经出了,自怜自哀的不更讨人嫌。
何皎皎不愿意惹太后哭,用最轻快的语气跟她倒别的苦水,“太子哥哥罚我回宫后,罚我抄三遍仪礼呢。”
“明明他闯得祸,自个儿倒跑得快。”
她皱皱脸,夸张抱怨道:“三遍仪礼啊,字都能把我堆起来了。”
太后知道何皎皎心思,心头哀伤不减,却故作起笑颜,“一码归一码,太子罚你罚错了?”
她接着问道,“这几天,十三得烦死你了吧?”
这让何皎皎怎么回话。
她观太后神色,小声反问道:“老祖宗,其实出发那天,您认出他来了是不是?”
“嗯?”
太后乐呵呵地装傻:“哀家可没听明白?”
祖孙俩心有灵犀,避着伤心处说笑。
一会儿子,太后发现她舍不得放开何皎皎了,便让人拿来新的被褥,干脆今晚,让她歇在她的毡房里。
今晚何皎皎睡得格外安稳,一觉睁开眼醒来,毡房里灯火明亮,太后竟然起身了,让众宫婢簇拥着正坐在妆台前绾发。
不小心赖了床,何皎皎耳根子发热,连忙唤人过来伺候她起身。
太后听见动静,她不方便回头,声音祥和道:“多睡会儿也无妨,还早呢。”
何皎皎哪里好意思,匆忙洗簌穿衣,侯到太后身边去。
她插不上手,与往常一般,给取竹姑姑递根簪子之类的,也算她出了力。
看着取竹姑姑十指灵活,何皎皎“啊”了一声,忽然说道:“姑姑,回宫后您教我怎么梳头吧。”
她过去亲热搂住太后,笑道:“等令仪学会了,以后天天给老祖宗梳头。”
众人都以为她一时兴起,取竹姑姑笑而不语,太后点了点她鼻尖,羞她道:“你都多大的姑娘了,便是学会以后,还能在老祖宗跟前待多久,哪来儿的天天呢,不嫁人了?”
何皎皎不应答,只缠着太后不依,“咱们说得是一回事么,您小瞧令仪,怕我扯着您头发?”
“启禀老祖宗,嘉宁公主来跟您请安了。”
这边笑闹着,过来一位宫婢传话。
“嘉宁姐姐来了呀?”
何皎皎脸上扬着笑,却听太后咳嗽了一声。
旁侧随侍的弄蝉姑姑上前,一板一眼地说:“公主殿下过会儿便要启程回京了,老祖宗怕她耽搁时间,让她回去忙该忙的。”
何皎皎顿住,怎么了?
她知道太后深深忌讳着嘉宁生母自缢一事,可这么些年,她老人家怕嘉宁多想,反而对她很是娇宠,当着下人面撂嘉宁面子且是头一回。
便嘉宁因着她定亲一事犯糊涂,也不至于吧。
“嘉宁姐姐怎么要回去了,她一个人上路?”
何皎皎没忍住问道。
太后脸色当即沉下几分,冷声道:“她心思大着呢,一个人如何,难不倒她。”
取竹姑姑笑道:“老祖宗真是会说笑,明明最心疼公主了,咱们皇家的金枝玉叶,到哪里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啊。”
她看向何皎皎,“同九皇子一道。”
取竹姑姑说完,掩袖朝何皎皎摇了摇手。
何皎皎虽是会意,心中千回百转且按耐住,却嫣然笑着朝太后一拜,“令仪出去跟嘉宁姐姐说会儿话,可得赶紧跟她把帐算清楚了。”
太后淡淡问道:“你跟她算什么帐?”
她心里有气,并不好奇,不过顺着何皎皎把话接下去。
何皎皎笑答:“昨儿比箭,嘉宁姐姐她输给我了,彩头没给呢,她先跑回宫去了。”
“这十天半个月的,等我回去,她不认账怎么办,我得先跟她把东西讨了。”
何皎皎张口就来,她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其实并不想细究,不过寻个借口出去瞧嘉宁一瞧。
不然亲孙女被拦在外头,她跟人家祖母欢欢喜喜地等着用早膳,像什么样子。
“她输给你了?”
太后也意识到了,她不该摆这个脸色,因而勉强露点儿笑,无力细究,只点头道:“好,那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