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见大殿内没有旁人,赵嬷嬷惊慌失措,直接颤声大喊道:“娘娘,您们快去御书房看看吧,相国、相国他心疾犯了,说是看着快不行了!”
苏皇后猛地起身:“我爹怎么了?”
她携苏氏急匆匆离去。
何皎皎坐回隔间里,小脸已是煞白。
苏相国素有心疾之症,他年事已高,原定今年等太子大婚后便引退。
怎么会在御书房犯了心疾?
“郡主?”
何皎皎脸色难看至极,雪蕊皱了眉忧声问道:“要不我们回去了?”
“等一等。”
何皎皎攥紧帕子,一时惶惶竟不知身在何处,眼前发着白,“再等等吧。”
等什么呢,她说不清楚。
可是……老天爷,不能再出事儿了。
何皎皎这一等,等到了晌午,苏皇后不见人影,也没有人回来传话。
坤宁宫当值的宫婢见何皎皎魂不守舍,将她引到后院暖阁去坐了,恭敬问道:“郡主娘娘,您要在坤宁宫用膳么?”
主人家都不在,何皎皎怎么好再留着,她起身要告辞,门厅珠帘垂珠乱撞,让人动作粗鲁地撩开。
凌昭昂首阔步,气冲冲的走过来,“布膳,吃了再走。”
苏皇后告诉他何皎皎还在坤宁宫,她一时回不来,怕何皎皎一直等,让凌昭过来把人接回慈宁宫去。
何皎皎却是一眼看见,凌昭面上一道凝得黑红的血痂。
她登时眼前一黑,心烦意燥:“你又和谁打架了?!”
事情一桩接一桩,让人眼花缭乱猝不及防,偏凌昭怎么还能到处惹是生非。
凌昭手背用力往脸上搓了搓,他再端起盏茶饮尽,方长出了一口气,“三哥和五哥,他两不讲德行,打不过还喊人。”
他脸上血痂搓掉了,又搓得伤口浸血出来。
何皎皎过去瞧了瞧,见他身上没有别的伤,捏着帕子下意识要给他擦脸上的血,随机反应过来,帕子摔他脸上去。
“你能不能安生儿点,他们又哪里惹着你了?”
凌昭扯了她帕子自己胡乱的擦,一边嫌弃道:“香得要死。”
何皎皎磨磨牙,忍了,且按耐住等他回答。
凌昭就攥了她帕子不松手。
少年朝她看过去时压了眉,神情难得正经严厉,“他们笑话二哥,说他把外公气死了。”
“你……”
何皎皎不由得抓紧凌昭袖子,跌坐在他身旁,惊诧之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外公……?”
凌昭看少女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呐呐无声,唇都白了数分。
他却忽得展颜,“瞧把你吓得,没事,人醒了,母后跟着回苏家去了。”
好半晌何皎皎缓过气来,往他身边挪了挪,忧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凌昭顿了顿,他垂了眸,神情竟有些恍惚,“二哥跟外公在御书房里争了两句。”
绑人的贼匪神秘莫测,不见踪迹,怕再出事,凌行止这几日让羽林卫给凌昭放了假,宫门也不准出了。
他闲得无事,赖在他二哥身边,今日凑到御书房旁听,结果看了一场闹剧。
凌行止查出几个武将不对劲,决定全城戒严,再调派禁军一路设卡,往京城周边城镇查去。
可苏相国不同意。
“二哥说,此事定不可能是绑匪为了要赎金,他怀疑有人谋反叛乱,再这么畏手畏脚,表姐他们说不定都要没命了。”
少年声嗓沉沉,拖着一点儿哑,“外公说,二哥要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表姐她们就算安然无恙回来,清白名声没了,又还有什么活头。”
“两人谁也不让谁,外公忽然捂着心口就倒了。”
半晌,何皎皎出声问:“那…月霜姐姐她们,真得半点消息没有么?”
凌昭敛声,摇摇头。
何皎皎看少年有些没精打采的,张了张嘴,不想和他说这些事儿了。
也没他们插手的地儿啊。
宫婢布膳上来,何皎皎便给他递了筷子,“用膳吧,十三爷。”
两人在坤宁宫蹭了一顿饭,后凌昭送她回慈宁宫。
进慈宁宫后,凌昭也不走了,老实坐到太后病榻前,陪老人家说了一下午的话。
何皎皎跪坐在太后寝殿外间的案几旁,抄《本愿经》替老人家祈福,屋外雨时停时落,时疏时急。
她本来心里乱得很,听着雨打枝叶噼啪,其中少年声嗓不急不缓,混她手中毛笔簌簌沙响,倒是不知不觉,神怡心静了。
往昔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
一切我今皆忏悔
以至于身边何时坐来个人,何皎皎都没注意到,一抬头看见少年英挺侧脸,长睫倾下。
窗外春雨淅沥,清润透绿芭蕉,他垂眸在翻看她刚抄好的经文,“如是我闻……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他语气略有乏味:“都是些屁话。”
“你小声些。”
何皎皎先往太后卧榻处瞥了一眼,打开凌昭的手,低斥道:“老祖宗听见了得教训你。”
她其实不懂求神拜佛这一套,自然也不太信,不过诚心替老人家求个心安。
屋外天色将黑,雪蕊拿了针线过来装订,屋里子檀香混着药香清浅,很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