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收回手,被晏琼池握住。
抬眼想呵斥,又见他神色哀哀,像是林中怯怯看你的小鹿。
连眉间那一点鲜红都委屈得不得了。
犯规。
这种眼神,她还真抗拒不了。
“看着别人的背影,原来是这种感觉么?”
晏琼池低低地说了一句:“有点难过呢。”
鱼阙犹豫了会,点点头。
确实。
为什么呢?
晏琼池见她跟着呆呆点头,笑了,表情快活,像是得到了心上人肯定的年轻人。
于是他握着她的手贴到了脸上,眼睛看她:
“我明白了。”
“外面的坏家伙要来了,我们一同离去吧。”
还不及鱼阙点头说好,漫天的黑气自黑暗里蔓延,吞没两人。
门开的瞬间,两人的身影也凭空消失在黑暗里,连同地上流淌的血迹。
*
阴路上妖风呼啸,隐约可听到有女鬼哭泣。
鱼阙头上戴着垂纱斗笠,绑了血钱的红绳她和晏琼池各执一端,并肩而行。
“五番印在山宗么?”
“嗯啊,还是靠好心的崔道友我才找到这里来。”
“崔道友?”她皱眉,“与他有关?”
困龙峡之下的海况险恶,又有那些恶蛟把守,他一个主攻医药的修士可没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从恶蛟手里夺取五番印吧?
“也许。”
晏琼池语气淡淡:
“不知道他来山宗的目的是什么?”
鱼阙简单地自己掌握的消息表述给他听,而后下结论:“应该不会是崔道友。”
“若是光凭一个人的行为举止来判断他的善恶是大忌,你又犯错了。”
“……”
“不过也说明我们的鱼道友心善,总不愿意把人想得那么坏。”
晏琼池把玩手里的红线,有些漫不经心:“就假如崔道友是个实实在在的善人罢,但山宗的确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你可知道山宗的完整来历?”
关于山宗,鱼阙也是知道些皮毛,无非是如何起家如何发展,修习的是什么术法,和其他蓬莱三宗又是个什么局势。
别的她确实不太明白,不过今日在轮塔藏书阁发现了镌刻着怪鱼的石砖,她便知道山宗的秘密也不少。
而且很可能与那个运送怪鱼到达蓬莱洲的人有什么联系。
“总之你需要提防就好啦,谁也不要信。”
晏琼池想了想,补了一句:
“就算是太和真人的话也不能全信,你和她见过面了吧?”
“嗯,见过了。”
太和真人的话不可全信么?
“尤其是关于联姻的部分,不要信。”
他语气认真,“这个是重点。”
听了晏静休一番话才了解到一定家族往事的鱼阙原本对这件事的真实性不抱期待。
她不是喜欢探听他人隐秘的人。
事实上,不关她的事她压根就不想管。
但听晏琼池这么一说,心里觉得奇怪。
“联姻?”鱼阙出声,问:“和谁?”
谁和谁?
“嗯……大概是和晏琼渊吧,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喜欢他么?”
鱼阙想起来那位和晏琼池眉眼相似的渊哥哥,听身边的人这么说,愣了一下,摇摇头。
“为什么问我?”
“你不知道么?”
晏琼池轻轻叹气,“你娘亲有意要和晏氏结姻亲呐,不过她好像很喜欢晏琼渊就是了,大概会把你和他绑一起。”
“他可是烛玉京大少主,正儿八经的晏氏少主……你阿娘选他也没什么错处。”
他闷闷地小声说话,突然就不高兴了,说:“晏琼渊不好,他病弱成那个样子,再多的法器也吊不住他的命,你别真的喜欢他。”
鱼阙:?
她什么时候说过……
“若是他敢乱来,我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啸月山庄如此冰冷可憎,晏琼渊的温柔是不多的一点暖意,鱼阙很愿意和渊哥哥一起玩儿。
落在晏琼池眼里……可能是造成了别的什么误会罢?
垂纱斗笠掩住鱼阙的表情复杂,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对于这种事好像天生就很迟钝,纠结间这一头的红绳也崩紧了,想了想,决定说其他的话来转移注意:
“先别讨论这些没用的了……还有正事要做。我们眼下要去哪?”
“自然是山宗藏好东西的地方。”
晏琼池一敲手心,果然从纠结别扭的状态回神,突然停下脚步,收了血钱和红绳。
鱼阙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又是腾空,定神时已经坐在了他臂弯里。
“放我……”
“还请鱼道友抓紧我。”晏琼池打断她,他歪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紧接着漆黑如夜的阴路碎裂,他后仰向下坠落。
两人下方是深不可测的深渊!
鱼阙就这样缩在晏琼池怀里,同他一起下落,深渊里的风夹杂着罡气,刮得人生疼,就连斗笠都随风吹跑了。
她伸手去够,但够不着。
晏琼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斗笠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完全没管。
鱼阙看着斗笠逐渐消失,不自觉地往他那里靠了靠,柔软的颊肉贴在他的锁骨上,呼啸的风声里隐约可以听见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