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八天的航行, 麒幽船终于是靠近了漩海大港,鱼鳍帆回收,巨大的锚下落, 将麒幽船固定在大港深处。
港口的风景和去时并无二致,但原本数量众多停靠在港口内的麒幽船数量锐减, 想必都折损在困龙峡了罢。
下船的瞬间, 大陆给人带来的踏实感和重回故土的感觉洋溢在心,青鸾阙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如释重负, 鱼阙总是提着的一颗心下落了。
终于靠近中洲, 她从未觉得中洲如此亲近。
曾几何时,她还是抱着恨意动力满满却毫无头绪的小女修, 咬着仇恨努力前进, 又笨又傻……鱼阙垂下睫毛,看了看手心, 天光之下, 隐隐有细碎的鳞光闪烁。
“怎么啦?”
跟在她身后走路的晏琼池见她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弯腰凑近她, 问:“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见她举着手看,想了想,便给她手里放了一个兔兔红豆包。
“做什么?”
鱼阙攥着包子,抬眼看晏琼池, 不解地问。
他哪里来的兔兔红豆包?
“你就是不高兴了,这个给你吃。”
晏琼池说:“吃甜的确实有助于好心情!”
鱼阙看了看手里做得有些笨拙的兔兔包, 不知道这家伙去哪里弄来的, 亦或是自己做的么?
抬头看看晏琼池不自在的躲闪眼神,
她笑了一下, 没说话, 小心将包子收起来。
“好,我会吃的。”
青鸾阙修士都非常客气和在旅途上认识的朋友们告别。一路上经历生死劫难,友谊可贵了起来。
两人也寻了偏僻的地方说话。
“我得回草台峰向师尊汇报我的旅途行程,追萤和楚洛笙也许遇到了什么事情,近日我心内不安。”
“这样啊。”
鱼阙将背着的衔尾剑解下来,递到他跟前,那双圆圆的眼睛看他,认真地说:
“你现在应该没有本命剑了罢?我把衔尾借你,你好生收着。”
晏琼池的乾坤尺断在了困龙峡,他现在应该没有武器才对,青鸾阙一门最擅长用剑,想必没有本命剑也有点棘手。
她只能先将衔尾剑借于他。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在山道前,她将自己的剑赠与晏琼池防身。
待归来时,再还于她就是了。
剑是她的,落在晏琼池手里便成了债,他必须回来归还。
晏琼池看着手里衔尾剑,垂眸笑了笑,“啊呀,真有种故剑情深的感觉。”
他坦然地收下,牵起鱼阙的手。
两人执手相看,又是离别。
离别之际总是能叫人生出许多地不舍。
“我不想和阙儿分开。”
晏琼池有点蔫蔫的:
“待我处理完青鸾阙仙门的事务,我还得再回烛玉京,太和真人的事情还需要我去解释,她毕竟是晏氏的长辈,晏氏不会不管……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一趟烛玉京罢?”
鱼阙的手瑟缩了下,被他坚定地握紧。
“你在害怕么?”
“没有……”
“讨厌的人已经不在啦,先前能做的不能做的再也没有约束。我们还能一起去看看喜欢的潮海升落,现在正值盛夏,也是看它们的好时候,晚一些也可以,烛玉京的枫叶很漂亮,落满山时像烧起来的火焰不是?冬雪时我们便回啸月山庄,我记得我们有在树下埋一坛酒罢,妖母摘树上青梅酿的……”
“我们一起回烛玉京,好不好?”
看什么玩什么都还是次要,最重要的还是将鱼阙带回烛玉京里,跟晏氏那些虽然该死但确实有点东西的老头子们商讨该怎么完全把鱼阙外露的气息完全封印。
鱼阙突破了封印是好事,可怀璧其罪。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竟然不能完全地将鱼阙的龙息封印。
如果不能及时将她的气息封印,蛰伏在暗处的坏家伙一定会发觉到。
幼体期的小龙主,可太抢手了。
就算她不太喜欢社交,一直藏在草台峰上,也难免会有蝇虫闻风而动。
晏琼池很担忧。
鱼阙不会轻易地给出承诺,但在分别的现在,她突然觉得回到烛玉京回到啸月山庄似乎也没什么。
对于过去的苦难再不惧怕面对也正是长大了的证明。谁再胆敢践踏在她头上,那么势必叫他不得好死。
她点点头,说:“好。”
若是她也解决了心中的疑虑,确认师兄师姐暂无大碍后,她会考虑回烛玉京看看的。
真正的故乡昼云庄化为废墟,沦落为伤心之地,倒是困了她八十年的烛玉京还能算上她可以回到的第二故乡。
“真的?”
因为要分别有点郁闷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眯眼笑:“那可说好了哦!”
“我在烛玉京准备了好玩的东西一直想给阙儿你看看呢,我想着你会喜欢的……”
晏琼池柔柔地说话,现下真的像是远行的书生小姐在灞桥前送别,又像是要将二十年前被迫分离的不舍都说出来,殷殷切切。
鱼阙的手放在他手里,很自然地相扣。
风又来了,吹得人舒爽放松。
飞鸟从两人上方飞过,在人声嘈杂里,少年人如同柳枝相缠似的拥抱。
晏琼池托着鱼阙的后脑,脸埋在她的发丝里,鱼阙只能将脸抵在他的锁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