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伤害他们。”
边知夜看鱼阙下意识地要去摸剑要杀醒过来的狐侍, 心说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呢鱼道友, 遇事不决拔刀就干不愧是你。
于是他一个倒栽, 双手分别抓住鱼阙两肩,而后腰间使力,像拔萝卜似的把鱼阙提溜起来,又化作雄健秀美的八尾大狐狸,把她往身上一放,踩着白色的雾气疾驰而去。
八条大尾巴仿佛飘摇的彩旗,与天上的白雾融合,仿佛铺天盖地一般。
小公子一向不省心,化作这副尊容,肯定是有什么坏事发生。
狐侍果然来追了。
毕竟边知夜太像要和妖女私奔的纨绔子弟。
被关在涂山的人族修士没有七尾娘娘的旨意,是绝对不准离开涂山半步。
他们就是死也得将鱼阙追回来。
一时间,瘦长的狐影翻腾在白雾之中。
“嚯,好壮观。”
带着鱼阙疾驰而去的大白狐狸低头看了看追来的狐潮,叹气。
“要是我被抓回去,姨母要发好大一通脾气,兴许又要罚我受天雷,虽然我不怕天雷,不过被雷劈也不好受呢,雷会把我的毛毛电焦……不仅毛毛被电焦,还臭臭的,不喜欢。”
大白狐狸极力在说什么话来让鱼阙放松,因为鱼阙抓得它背毛有点痛了……
“现在涂山不适合你待着,还是快跑吧。”
“……”
鱼阙因为紧张紧紧抓着白狐背上蓬松的背毛,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帮我?”
“我帮你就帮你咯,还问那么多为什么?”
边知夜奇怪,“难道你不想跑啊?”
他说得倒简单。
鱼阙不说话了。
此前也和边知夜交手过,可从他的招式里,她可没有察觉出来什么善良之处。
“既然你不愿意留在涂山,我便送你离开……哪里有人能困住你呢?”
边知夜砸吧砸吧嘴,“再往前三百里就是涂山地界了,我来拦住狐侍,你赶紧离开涂山,离开妖洲吧。”
“多谢。”
大白狐狸的耳朵尖尖下垂。
“你有什么话想说?”鱼阙问。
虽说贵为涂山公子,但很多时候,这家伙就像一直散养的大狗,围着她打转,像是想要骨头,但好像又不是,可怜巴巴的。
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是喜欢么?
和晏琼池的眼神又不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边知夜喜欢她?
“鱼阙。”
“什么?”
惯来吊儿郎当的边知夜声音突然低沉了,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葡萄什么时候成熟?狐狸坐在树下等。”
鱼阙:?
什么葡萄,什么狐狸?
觉着耳熟的鱼阙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但心底隐约升起了难过的感觉。
想不起来。
“好啦,你且自顾向前去。”
边知夜突然调转身形,嘱咐道。
涂山的小公子将来会是涂山的狐皇,身份尊贵,大妖们自然不会为难他,就连前来捉拿鱼阙的狐侍也只是远远地跟着他们,没有人胆敢对他们动手。
他们已经接近了涂山地界,鱼阙只需要再向前去一段路,变能不受涂山的白雾控制了。
鱼阙跳下狐狸背,拔出剑,道一句多谢。
“嘿嘿,不用谢不用谢,以后机会多着呢。”
大白狐狸化作那个俊俏的小公子,仍然拿着他的那“月色朦胧”字样的扇子,这扇子背面还有字——“好用君再来”,白衫的小公子挥舞着这种仿佛街边小礼品一样的扇子,实在喜感。
不过他倒是真情实意地和鱼阙道别。
鱼阙对他的厌恶,减轻了几分,再不管其他,自古向前,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
“小公子,就这么放她走了么?”
边知夜唰啦打开扇子“好用君再来”,突然之间那种诙谐的喜感从身上流掉了,他是涂山天狐的小公子,他自有威严在,不过没维持很久。
“她还会回来的。”小公子倒是非常肯定。
“因为她是为我准备的新娘啊。”
*
涂山,风雪花林。
风雪花林中有一墓碑,碑前席地就坐着霁水真人,只见她手里把玩着烟枪,看着镜中骑在狐背上逃亡的少女,冷笑一声。
“你们鱼氏的女子,总有人愿意为你们前赴后继啊,了不起。”
“师父,为何不拿了她回来?”跪在一旁举着托盘侍奉她的弟子出声问:“就这样放她走了?”
“她还会回来。”
霁水真人咬了一口烟,袅袅的白烟从微张的口缝里溢出,糜烂颓废,“母亲还在这里,她要走,能走到哪里去呢?”
说罢,自己低低地笑起来,“让鸟儿以为自己短暂地逃离笼子,又有何妨呢?”
“师父英明。”
烟杆轻轻敲在墓碑上,霁水真人的视线也停在朱砂笔墨刻画的祭文,喃喃道:
“我不过是闭关三年,谁能想到短短三年里,你为一个男人生了孩子,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的孩子还在,我也就便罢了。”
“可料想,他竟然如此无用,连你们的孩子也守不住,真是没用。”
说罢,她又轻叹一口气,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轻骂一句蠢东西,“过几日再来看你,姐姐还有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