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长的甬道仿佛被黑夜沉浸, 鱼阙启用了自己的双鱼瞳,还是没有能完全透开弥散的黑暗,看清楚这条路周围。
她一手扶着墙壁, 一手握剑向前走。
手传来的触感坑坑洼洼,似乎是某种岩画或者又是某种密文。
向前走, 面前是风, 阴冷冷的,仿佛道路尽头连接的是一处腔体巨大的墓穴。
“这里便是尊古神殿的地宫么。”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鱼阙顿了顿脚步。
一只手搭在从身后搭在她的肩上, 突然之间,弥散在周围的黑雾都消散了。
蓝色的蜉蝣从身后而来, 照亮甬道壁上的画。
“真想不到传说里尊古神殿的内部居然是这副模样, 应该有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吧?”
少年整个人浮空,周身为泛着微光。
他把鱼阙的脸微微往身旁一带, 让她看清楚墙壁上画着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幅幅巨大的岩画, 主体小人是两个黑白分明的神君, 岩画栩栩如生, 仿佛在告诉世人,尊古神殿内供奉的二位神君的过往。
蓝色蜉蝣向前去,画上的内容也越来越多。
“我看看……这上面大致说的是两位神君感情深厚,他们本是一体, 一体双生,为阴为阳。”
少年从浮着的状态落下, 拉着她向前, 用给她说话本那样的语气煞有其事地说道:“这位就是海国主神, 龙神大人, 他长着和你一样的角, 他很厉害,是祖龙的后裔,你知道他的名字么?他叫孟徐也,是个脾气有点坏的好家伙,密文介绍的是龙神和魇阴神君交好……被其他天人忌惮。”
“还有这个,这里说的是天人在密谋什么大事,他们说人世近来不太平,总有干戈,应该是主管人世恶念的魇阴神君神力在不断壮大,他播散的噩梦盘踞在战争之中担惊受怕的人族梦里,这些梦魇供养着魇阴神君,使得他的影响深远,神力越来越厉害。”
“光明生出了影子,影子却只亲近黑暗,动乱太多,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于是他们想办法把魇阴神君辖制,找来了魇阴神君的兄长,也就是梦阳神君……他们正在密谋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啊,对了,这里是寂天道,在上界还未杜绝人族随意往返时,人族的道君和上界的仙人们都可以通过寂天道来往,每个仙门都有。你应该也走过寂天道,寂天道都有一个本门的道君把守不是?”
“你若是有本事能重启寂天道,也就能打通九霄界的道路……现在唯有蓬莱神宫和绮霞台尚有保留的天人意志,这些天人好似命令豢养是猫儿狗儿一样给人世发出指令,很可笑。”
少年拉着她,喋喋不休,将墙面上一幅幅的绘卷都清楚地告知了鱼阙。
直到最后一幅画前,他停了下来,看着上面那个黑色的小人被几道绳索束缚挣扎不得,他轻轻说:
“这里是斩风台,以八十一刀风刃斩开神君的真身,打散他的肉身,使得他十六道神魂无处栖身,他们搬来七宝玉树,招魂,连同碎裂的肉身一同困在阵法之下。”
“天道阴阳太子,阴之一面被镇压,引起祖洲灵气变化,祖洲巨变土地分化,太平降临,但有人必然会滋生恶念,由于魇阴神君被镇压,人世的恶念心魔以及梦魇无处可去,于是恶念飘落积压在暗洲之中,魔也因此形成……呵呵,到头来人世还是这般落入战争之中,他们一样徒劳无功呢……”
鱼阙静静地听着,攥住了他的手。
“只是可惜魇阴神君,怀璧其罪,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被镇压,永生永世不得释放。”
少年笑了笑,说:“讲完了,是不是很精彩?”
“也很可怜。”
鱼阙接着他的话说,把此前晏琼池所说的话,一同串联成魇阴神君的遭遇。
那也曾经是晏琼池边开玩笑边认真地说出来的,像是话本又确确实实是他的故事的故事:
“魇阴神君的十六道神魂被镇压,但仍有四道神魂逃出,被击碎三道,仅剩的一个失落人间,世事轮回,都不得善终,在成年之前,必然要被兄长杀死。”
“没错,是这样的。”
晏琼池抚掌:“阙儿已经都知道了么?”
鱼阙静静看着他,“是啊,我都知道了。”
她终于肯相信,晏琼池话本里写的是真的了……世上玄乎的事情很多,未必不是真的。
“你难道真的是……魇阴神君?”
她的目光顺着两人牵着的手,一路向上看,注视他。
这双眼睛和刻在石墙之上的看起来相差不多……千般沧桑过后,剩余相似的便只有一双眼睛。
“不完全是。”
他叹气,说:“我乃是魇阴神君的精神化体,我即是他的意志,要真正成为他,得把我的神魂都放出来——那么,为了我能重回故乡,阙儿也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
少年歪歪头,看她:“因为这个世上,只有阙儿能够理解我啦。”
鱼阙不出声,任由他牵引自己向前走一段路,他的长发飘荡在蓝色的蜉蝣之中,看起来如梦似幻。
任凭昔日如何玩闹,如何亲近,她还是没有能完全体会到来着晏琼池的悲哀。
他此前千瞒万瞒,也是因此缘故么?
晏琼池,真的是传闻里的魇阴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