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见这老者，那些话总是疯狂涌入她脑海中，令她心中陡然生起愧疚之感，是对楚衍的愧疚。
见楚衍朝她看来，她轻轻摇头，不愿再去想。
“她会没事的。”楚衍喉咙又干又涩，声音也变得沙哑：“你别哭行吗。”
苏渝嫣轻轻点头，抬头看楚衍，似哭似笑的，“楚衍，谢谢你。”
“谢倒是不必。”楚衍勾唇笑道：“下次见我温柔些就好了。”
“可别今日道谢，明日又是冷冰冰。”
苏渝嫣愣了一瞬，转而也淡淡勾了勾唇。
“王爷。”屏风内的老者出声唤道。
“何事？”楚衍说着，人已经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他了解老者，若非棘手，不会唤他。
老者看了眼屏风外的苏渝嫣，才压低声音同楚衍道：“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老者摇了摇头：“我只有两成把握能保住一口气，能不能醒来还得看她造化。”
“本王不要听天命。”楚衍眉眼冷沉：“本王要你尽最大的力将人救活。”
初夏不能死的。
她自幼陪着苏渝嫣，陪她入宫，在南都惩奸除恶，遇杀手之时，每次都是她冲在最前护着苏渝嫣，对苏渝嫣来说，复仇是让她努力活着的希望，那初夏和南都军就是她人生最后的亮点，可眼下南都军被困于水火之中，她满身的疲惫却仍旧要上前营救。
若初夏就此死去，她怕是会自责难过一辈子，难以振作，楚衍更怕她，直接疯魔，丢了心智，不管不顾回京复仇之后一死。
即便苏渝嫣足够理智，楚衍还是想帮她救回她在乎的人。
“再试一试吧。”楚衍道。
“若有一物，我或许能有七成把握。”老者神色淡泊，他一开始就想说，只怕楚衍不会为救一个婢女而去寻找，如今听他如此说，便知，只要能救人，他会寻到。
“什么？”
“香荷昙。”
楚衍一怔，“宫中御药？”
老者点头。
楚衍皱了皱眉，香荷昙他并未亲眼见过，只是听闻全宫上下只有一朵，可长生不老起死回生，说法玄乎，他从未相信，每每听见只是鄙夷，如今听老者提起，倒是让他倍感意外，莫非当真如此神奇？
若真如此，怕是难到手，毕竟香荷昙可是被楚鹤放在身边，具体位置旁人不得而知。
“若想得到此物，我必须即刻回京，可……”
“王爷放心。”老者知道楚衍的担心，捋了捋长长的胡子，道：“我已给她服下我独制的药丸，只要一月内寻到香荷昙给她服下便不会有事。”
“好。”
*
楚衍绕出屏风，迎面就撞上抬脚踏进来的苏渝嫣，他忙将人扶住，以防她朝后摔去。
“初夏怎么样了？”苏渝嫣轻柔了下发疼的额头，忙问道。
楚衍深吸一口气，没想过隐瞒苏渝嫣，便简单同她说了下老者的话。
“那我即刻进京。”苏渝嫣很快冷静下来，徐筝就在宫中，还是在楚鹤身边，她对药草极为敏感，只要香荷昙真的在楚鹤身边，一个月的时间定能寻到。
楚衍点头，吩咐下去：“备车。”
他同苏渝嫣先行回京，老者同初夏随后在乘坐一辆马车缓缓入京。
*
抵达京城时，天色已经大亮。
苏渝嫣掀开帘子往外看，京中还是如往常般热闹，像是从未发生过南都军起兵谋反一事，平静又繁华热闹。
路过重兵把守的驿馆，她多看了两眼，手心紧了紧，还是收回视线。
“楚鹤什么时候会醒。”坐在对面的楚衍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热茶才开口问道。
雾气缭绕，他眸子有着极淡笑意，已经肯定了楚鹤还昏迷至此，是她动的手脚。
闻言，苏渝嫣倒也不意外，轻抿一口茶，才幽幽开口：“最晚明日。”
“那你可是要进宫？”
“嗯。”
“怕是容易引人怀疑。”楚衍皱了皱眉，“好生待在雁华楼才是最安全的。”
“安全不了了。”苏渝嫣笑了笑。
就算她想安全，也得看楚霁给不给她这个机会。
“马车停在后门吧。”苏渝嫣又道。
她从后门进，而兰月从前门，再让人放出消息，她回京了，但是受了风寒不便见客，她猜，只要楚霁得知消息，便会前来与她见上一面。
或是撕破脸，或是直接将她抓起，又或是再装一装。
马车停下。
苏渝嫣掀开帘子就要下去，手腕却被人拉住，她回眸，只见楚衍眸子幽深，静静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吸进去般，她有些不自在，抗拒想收回手，楚衍却是抓得更紧。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未曾开口。
许久后，楚衍声音才在马车内响起：“一切小心，若遇险境，前来寻我。”
这话很是平常。
就算她不说，只要他知道她遇险境定会赶来。
如今听他亲口说出，不知为何，苏渝嫣心竟是漏跳了半拍，心头隐隐生出环绕着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她垂眸，将眸中神色掩住，点头应声之后下了马车，从一道小门入了雁华楼。
楚衍瞧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再看向这很高的花楼，心中微凉感叹，不知有多少姑娘被困在里面一生再也不能踏出，不能做自己喜欢想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