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陈巩为楚国军二十多年，怎可让她人沾染楚国一片土地，即便陛下真的错了，他依然要守住国土城池，不让贼人进犯一步。
但在他心里，陛下是君，是永远不会错的，陛下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情有可原，是他人过界，该死罢了。
*
出了城，陈巩远远就见马背上的一银甲女子，忙让人在城下放了一张桌子及两张座椅，落座后才让人前去请苏渝嫣过来。
他目光随着兵士，见苏渝嫣下马朝他而来又一瞬不瞬的盯着，越靠近，她面容更是清晰。
陈巩愣住。
在没见到苏渝嫣前，他从未想过，能撑起南都军之人的女子会是这样看着一个瘦弱娇小之态，只冷清的眸子让人不敢轻视。
他心中震惊又生了些佩服，可即便如此，也压不住他心底的恨和嘲讽。
也不弯抹角，他直直道：“南都郡主约我相见可是想问战或和。”
苏渝嫣轻笑出声：“曾听父王提过，凉州的陈将军口比心快，今日一见，倒是不假。”
听她提起苏尧，陈巩拿起茶壶的动作一顿，眸底最深层的悔痛被他遮掩，淡淡开口：“也曾听他说，郡主良善，如今谋反做罪臣，向母国兵士拔刀，倒是令我怀疑他话真假。”
“善人何妨坏人又何妨？”苏渝嫣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冷冷笑道，“父王曾为百姓入火海，差点死于边疆，此举不善吗？”
“可结果呢。”
第84章 “南都军攻城了。”
◎冲天火光◎
“我不否认南都瑞王曾经是个好人。”陈巩嘴角扯出嘲弄之意, “可好人在沾染上至高权利之后亦是会变的。”
“陈将军此话意思是说我父王贪图权利？”
陈巩只笑不语，可眸中神色已然表明一切。
苏渝嫣嘴角笑意一凝，静静盯着陈巩看了好一会, 她今日来的路上曾想，陈巩曾经会敬仰苏尧, 那心底定也是个与苏尧一样的人, 二人又曾一同共战，如此, 不若好好与其相谈。
可眼下听着陈巩字字句句都在讽刺苏尧，这也让她心中那点原有的敬重消失。
目光落在他狰狞疤痕上, 苏渝嫣脸色忽然柔和下来, 甚至是笑出声。
这倒让陈巩有些摸不着头脑，蹙眉看向她。
苏渝嫣偏了偏眸, 似是陷入某种回忆中, “元安十三年, 陈国公府嫡子弃文从武, 背着家里人偷偷入了军营, 靠自己谋得将军职位, 因此越发的胆大目中无人，从不听从任何建议安排, 是以, 在后来的与魏国之战, 陈将军带领的军队中敌军埋伏，被大火前后困住, 近乎全军覆没。”
“当时, 军中之人大骂将军不听从副将的建议, 将士们只顾自己逃命, 丢下身受重伤的陈将军。”苏渝嫣声音不急不缓，淡淡道：“可后来，陈将军没死，手下之人从原来的三万也只剩下五百人。”
“为何没死，陈将军可还记得？”
陈巩对上苏渝嫣含着凉薄笑意的双眸，心头颤了颤。
为何会没死呢。
为何。
他身子渐渐紧绷冰冷，思绪像是飘到了很多年前。
他记起来了。
是有人带着援兵，不顾自身入火海救了他极存活之人。
此时，陈巩浑身燥热疼痛，像是回到了那年。
副将提议他先退城走水路，因这次魏国是倾全国之力，并还准备了象军，其心智不可小觑，诚没了可再夺，得先护好百姓和保存实力才是。
可他却觉区区小魏国罢了，退了就是怂，执意入谷，正面与对方厮杀，可却是中了计。
倒在血泊中，他看着忽明忽暗火光中将士们痛苦及充满怨恨的神情，他嘴唇颤抖，心头被绝望填满，突然的后悔亦是让他羞愧难当，可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火越来越大，已经烧死了好多好多人。
外头是敌国将士的胜利笑声，而里面是越发浓重的惨叫声和烧焦气味。
看着与自己共战的人一个一个惨烈倒地，他十分崩溃，正当他以为自己也要成为一具焦尸时，有一人出现了，他带人冲进火中。
记忆里的那句话越发清晰明显。
“先救人，只要尚有一口气都带出去给军医看看，绝不能放弃一人。”
他声音沉沉又让人安心。
话落，他亦是加入救援队伍，直奔满脸鲜血的陈将军，二话不说，背起他就冲出火海，快速将他交给早已准备好的军医，转身又准备冲进火海，红色披风却被人死死拽住。
他回头，看着陈巩，以为他是害怕，笑道：“莫怕，我军中大夫医术高强，你和你的兄弟们都不会有事的。”
陈巩手指颤了颤，最终还是放开，只怔愣望着那抹不停出入的身影。
看他身上的铠甲，他只可以猜出对方是一个将军。
后来，他才知晓，对方不仅是将军，还是以一己之力将小小楚国变成泱泱大国的苏尧。
又是后来，苏尧带着他们夺回城池，知此时军中人不再服他，他还是给他先锋，给他机会证明自己，带着军中之人为死去之人复仇。
一战下来，他心中愧疚减少，余感激之情。
头脑一热，跪地要跟随苏尧。
晚风轻轻吹起红色披风，周围很是安静，苏尧看着前方，说：“小子，跟着我没好处的，你还是适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