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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福宫
许是主子月份越来越大的缘故,主子安寝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听雨轻手轻脚地掩好被角,主子这般嗜睡倒也是好事,至少终于能好好养胎,不再那么折腾。
殿内的熏香袅袅染着,听雨往香炉内多加了一盏。出了殿门,廊庑下,那个断了腿的小宫女冻得脸色发紫,正搓着手上哈气,天寒,奴才们若没有主子关照,仅靠那些月例,这日子总归是过不好的。
听雨没有同情,眼下主子龙裔最为紧要,主子嗜睡,连她得的赏都少,哪来多余的贴补接济别人。
她看了眼,低声道一句,“动作轻些,别将主子吵醒了。”
小宫女似是愣了下,迟缓地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听雨也不耐烦在这寒天里与她多费口舌,跺了跺脚,快步回了厢房。
待听雨一走,春和慢慢站起身,眼光冷了下去,她袖中的手握紧,正欲推开门,忽有一人拦住了她。
“那香是你放的?”
女子声音让春和一顿,暗处下变了变脸色,转过身,看清那人,僵笑道:“云莺姐姐在说什么?什么香,我不懂。”
云莺眼眸微低,“谋害龙裔,是重罪。”
春和脸色一冷,“云莺姐姐无凭无据,怎能靠上下两个嘴皮子一碰就栽赃于我,那香是小静子从内务府拿过来的,何时经过我手?云莺姐姐若执意诬陷,我也无话可说。”
“今日便罢了,他日我再发现你针对江常在腹中的龙裔,就别怪我不顾情分。”
云莺眼中微凉,让春和颤了下心神。
云莺是江常在身边的二等宫女,与听雨不同,她少去主子跟前凑,待下面的宫人也是极好。
她那番话,让春和觉得怪异,什么叫不与针对江常在腹中的龙裔,意思就是,江常在的死活便不必在乎了么?春和被心底这个念头一惊,此时云莺已经走远,天寒地冻,她紧着袖口,却觉脊背霎时生寒。
……
金禧阁
“主子,咸福宫有信儿。”秋池在婉芙耳边附语,婉芙眸色微动,抬手将人遣了出去,只留下千黛和秋池。
她展开那张字条,短短一行字,让她眉心紧蹙,生出一股不详之感。
字条低着烛台的火光,忽地一团,烧成了灰烬。
“让她停手。”
婉芙压了压眉心,她与春和私下有来往的事,瞒不过皇上,皇上待她虽颇有兴趣,但比起龙裔,她又算什么。如今被云莺发现,春和再自作主张,迟早害了她。
她倒不是怕江晚吟失了龙裔,而是怕皇上将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再连累了自己。
让江晚吟落胎,有的是法子,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白白惹得皇上不喜。
不过若云莺真如她所说,与江晚吟有旧仇,依着她的性子,何故去拦春和。
她抿起唇,眼眸深思。
在冷宫的两月,云莺日日给她送饭,风雨无阻,且饭食比宫人的还要好些。当时应嫔还曾意有所指过,云莺是个有本事的。当时婉芙并未放在心上,毕竟云莺是江晚吟身边的二等丫头,在宫中已久,有些方便,旁人会给她这个面子。
若云莺与她相交是有意为之,有所图谋,那么,她背后的人倒底是谁?
是皇后么?若是皇后,何故会拦住春和对江晚吟腹中的龙裔下手?
是宁贵妃?不不,宁贵妃也见不得旁人有孕。
应嫔更不可能。
庄妃、璟嫔、刘宝林、陈常在……
婉芙将后宫中记起来的嫔妃想了个遍,始终无法对上云莺的身后之人。倘使云莺背后不是后宫的嫔妃,那么,谁还会想让龙裔活下来。
婉芙双眸霎时怔住,微微抿起唇角,只有那位,有权利,也有立场如此。皇上御极五载,后宫只有皇后养育一子,皇上必然极为重视子嗣。江晚吟做的再过分,肚子里有着龙嗣也是有大功。
是她大意,疏忽了从前的细枝末节,既然皇上在咸福宫有眼线,那其他的宫所呢?
婉芙倏地捏紧了字条,看来她日后行事,必要万分小心。
但云莺也给她提了个醒,正好借云莺的由头,不动声色地除掉江晚吟这个孩子。既是皇上的眼线,又怎么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呢?
千黛秋池两人对视一眼,秋池领了吩咐,垂头退出了殿。
千黛见主子沉思良久,拨了拨炉中的银炭,用湿帕子净了手,过去给主子揉捏额角,放松舒缓,“主子且放心,皇上圣明,断不会没查明,就冤枉了主子。”
她跟了主子数月,也看明白了主子与江常在的龃龉。主子不是会吃亏的主,心里清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江常在怀了龙裔,主子是万万不会碰那个禁忌,所以到现在还未对江常在动手。
不说旁的,千黛这揉捏的手法甚是舒坦,婉芙收回心绪,微合起眼,一脸苦大仇深,“你是不知,旁的嫔妃在皇上那要么是温柔小意,要么是骄纵高傲,唯有我,在皇上心里就是个诡计多端,敢作天作地的女子。”
“你倒是看得清自己。”男人冷淡的声音入耳,惊得婉芙腾地坐直身,李玄胤已经走了进来,潘水跟在后面,一脸难色,圣驾到的突然,他本是要进去禀,结果皇上抬手拦住他,他是主子的人,可到底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