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黛放轻了动作,铺平帕子轻轻敷上主子的腰身,这时,身后一道脚步声传来,她指尖抵唇,回头正要示意秋池小些动静,就看清了那玄黑衣摆上的金线龙纹,怔了下,立即起身做礼,李玄胤抬手,示意她噤声,千黛微顿,看了眼假寐的主子,悄声退出了寝殿。
外殿,千黛狠狠瞪了潘水一眼,“主子上回怎么吩咐的,皇上来了也不知通禀一声!”
潘水叫苦不迭,非他不去通禀,而是皇上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但凡出一点动静,违背了皇命,以后也别想在金禧阁当差了。
内殿里,李玄胤负手立在床榻边,扫了眼里面熟睡去的女子。稍许,他的目光落到了两条细白的腿上。这女子生得极好,样貌身段都极为出挑。两条小腿纤细白皙,带着点软肉,往上,便是那段柔软的细腰。她如今受宠,内务府不敢怠慢,殿里燃着的是上好的银丝炭,大约是这般,她赤着半段身子,才不觉冷。
李玄胤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扳指,坐下身,从温水中捞出帕子,折好,敷去那人的腰背。
热度正好,床榻里的女子舒服地哼哼两声,脸蛋挤在攒金丝软枕上,唇瓣嘟着,丰盈似水。
稍许,那女子眼眸没睁开,先启唇娇气地嘀咕一句,“千黛,我好饿,去让御膳房做碗蛋羹送来。皇上太小气,乾坤宫都不备早膳……”
李玄胤眉心突突一跳,又气又觉得好笑。这女子是不是真不把他当皇帝,人前人后都这般胆大包天。
良久没听到动静,婉芙脑袋调到床榻里,足尖儿朝着边儿上坐着的人戳了戳,“我好饿,你再不去,我就要饿死死了……”
她戳了两下,玉足忽被一只大掌捉住,握在手心中,略带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脚踝。蓦地,她似是清醒,转脸愣愣地看向坐在边儿上的男人,“皇……皇上?”
那只玉足还在男人掌中,婉芙脸颊倏然一红,坐起身,扯过衾被盖住了露在外面的小腿,面上若无其事道:“皇上怎么一大早来嫔妾这儿,也不遣人说一声。”
李玄胤睨她一眼,不理会她话中的小心思,“朕来看看,你有没有按朕的吩咐抄书。”
“嫔妾昨夜不是已向皇上认过错了,皇上怎么还让嫔妾抄……”话头戛然而止,婉芙心思一转,眸子顺时弯起来,爬到李玄胤怀中,双臂柔柔地环住男人脖颈,眼眸偷偷瞄过去,“皇上知道今儿个请安的事了?”
蓦地,男人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斥道:“你倒是聪明,借着朕的势耍威风。”
婉芙痛呼一声,手心揉着额头通红的一处,委屈巴巴地道:“不然嫔妾就任由赵妃娘娘责罚吗?赵妃娘娘助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要责罚嫔妾,不就跟碾死一个蚂蚁那么简单,嫔妾不搬出皇上,届时跪伤了膝盖,皇上心疼可怎么办!”
胡言乱语,他心疼什么。
李玄胤板起脸,捏她鼻尖,“说什么胡话,朕才不会心疼你。”
婉芙弯弯眸子,赖在男人怀中,当作没听见这句话。
李玄胤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拇指的扳指,忽然对外面唤道:“陈德海。”
陈德海恭敬进来,瞧见床榻边儿上,挂在皇上怀里的泠贵嫔,立马垂下了脑袋,“奴才在。”
李玄胤淡淡吩咐,“派人将朕赐给金禧阁的摆件,但凡放在外面的,都搬回乾坤宫。每日酉时,泠贵嫔抄完三十页古治,允搬回一件。”
陈德海正要应是,待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触到皇上睇过来的眼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立马应下声,退了出去。
“皇上!”婉芙听着殿外搬摆件儿的动静,气呼呼地嗔了李玄胤一眼,“皇上这是公报私仇!”
“皇上这样,还不如让嫔妾罚跪。”
婉芙嘴里嘀咕,极为不满地躺回去,两手推开李玄胤的胸膛,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一骨碌滚到床榻里,拿衾被将脑袋蒙得严严实实。
跟个鹌鹑似的。
李玄胤坐在边儿上看着,自己都未察觉,眼底沁了一丝笑意。
他推了推里面女子的腰身,“不像话,朕还在这儿,又敢给朕甩脸子。”
衾被里的女子声音闷闷的,极为委屈地抱怨,“是皇上看嫔妾好欺负,总欺负嫔妾。皇上怎么不去搬启祥宫,不去搬秋水榭,不去搬朝露殿,偏偏搬嫔妾这个小小的金禧阁。”
“因为启祥宫有左相倚仗的赵妃娘娘,秋水榭的许贵人怀了皇上的孩子,朝露殿的应嫔是皇上以前的解语花,皇上都舍不得欺负,只有嫔妾什么都没有,皇上就喜欢捏嫔妾这个软柿子……”
李玄胤脸色沉下来,“江婉芙,朕是太惯着你,让你忘了,换作旁人说这话,朕早摘了她的脑袋!”
这番,里面的人拱拱的身子,才不敢再说话了。
李玄胤压了压眉心,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来这一趟。下了早朝,就听说她这一大早上在坤宁宫的折腾,又犯了旧疾,去请太医。本是在殿里翻阅今岁赋税的账册,也不知为何,一个字都入不了眼。尽是那人固执委屈地在他怀里掉泪的模样。他这才吩咐备驾去了金禧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