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嫔一眼看出了皇上这一笑并非真心,那个位子坐久了,本就不必考量下面人的心思,喜怒全凭心意。皇上能给她这份脸面,已是对她看重。
这时候,陈德海不得不从殿外进来,“皇上,子时了,明日还有早朝……”
他还从没见过,皇上在哪个嫔妃那,能因为下棋到子时还不安置的。
楚嫔听过这一句才注意到时辰,起身告罪,“嫔妾有罪,一局想这么久,迟了皇上安寝。”
李玄胤视线向床榻里看了眼,“小公主可醒了?”
陈德海立即回话,“方才醒过一回,吃饱后又睡了,料想有皇上在这,小公主疹子明儿个就能好了。”
这奉承的话说得太过,李玄胤斜了陈德海一眼,陈德海立即噤声,埋着头不敢再语。
李玄胤拂袖走到床榻边,里面小小的一团,鼓着嘴,睡得正香。他看着这个小团子,不由得想起那女子肚子里的小人,不知生下后会像谁。若是公主,他倒希望像她多些,那般粉雕玉琢,招人讨喜。若是皇子,他不希望像那人,对诗书没半分悟性,生在皇室,理当熟文擅武,他一直期待着他们的孩子。
小公主咕哝一下两腮,樱桃般的小嘴上吐了两个气泡。
楚嫔放轻下声,“小公主既然安睡,不如嫔妾收拾了偏殿,皇上去偏殿安置。”
李玄胤没说话,楚嫔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不由得回头看向陈德海,陈德海伺候御前久了,办事妥当,他转身立马让人吩咐偏殿。眼下小公主已经安睡,楚嫔又非泠婕妤,皇上怎会委屈自己,与这娘俩挤在一张榻上。
偏殿收拾出来,值夜的宫人剪掉烛花,楚嫔守在怀安公主身侧,指腹碰上小团子脸上出的红疹。小公主这么小就离开生母,她怎会不清楚小公主会有所不适。
这疹子出的不是时候,皇上宠着泠婕妤,她这时候想争过三分宠爱确实不容易,再过几个月就是秀女大选,她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翻身,可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
翌日,圣驾一早出了皓月轩。楚嫔从坤宁宫请安回来,转路去了昭阳宫。
婉芙用过早膳,正跟几个小丫头打络子玩,听见楚嫔要见她,眼底划过疑色。她猜不出楚嫔的来意,昨夜侍了寝,一大早就来她这,难不成是示威来的?
千黛也有疑虑,“不如奴婢把楚嫔打发了。”
婉芙想着楚嫔这个人,能让皇上把怀安公主交给她抚养,料想是有几分本事。以前是她目光短浅,只盯着赵妃应嫔,忽略了后宫那些藏得最深的嫔妃。她倒有些好奇楚嫔的来意,更好奇楚嫔这个人。
“让她进来吧。”
珠帘掀起,楚嫔挽着柔和的笑,入了内殿。她打扮得并不奢华,寻常的衣着发饰,也不显眼。
楚嫔福过身,婉芙吩咐人上茶,“楚嫔妹妹找本宫有何事?”
窄榻里的女子黑发挽在脑后,鬓间簪了一只梨花步摇,虽未施粉黛,那张小脸却干净透亮,素齿朱唇,养得千娇百媚。这么久没在后宫露面,楚嫔即便早知这女子姿容,真正再见到人时,依旧有些心惊。也便知了,后宫佳丽三千,皇上为何独宠她一人,纵使在孕中,也喜到她这来。
“楚嫔这么瞧着本宫做甚?”婉芙挑了挑眉梢,惫懒地抚过隆起的孕肚,她这月份越大,性子也就越发懒散。
楚嫔笑着落了座,“再有几月,泠婕妤诞下皇子,嫔妾是想问一问泠婕妤喜欢什么,嫔妾好早日备上喜礼。”
她怀了龙种,后宫嫔妃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巴望着她这个孩子生不下来,这楚嫔倒是个妙人,这个时候不早不晚地来问她喜欢什么。
婉芙可不信她真的是来问这个。
她调着汤勺饮了口梅子汤,“本宫没什么喜不喜欢的,楚嫔妹妹尽上心意就好。”
楚嫔打量着女子的眉眼,忽道了一句,“昨日安儿生了疹子,皇上忧心,留在了皓月轩与嫔妾一同照顾安儿。皇上喜欢泠婕妤,想必更看重泠婕妤这个孩子。”
“皇上待后宫一向雨露均沾,一视同仁,何曾厚此薄彼过?”说了这么久,楚嫔也没将话头说到点子上,婉芙有些不耐。
楚嫔瞧出来,不禁想皇上确实把泠婕妤宠坏了,宫女上位的嫔妃,若无倚仗,怎会这般明显的露出脸色给旁人看。
她摩挲两下茶盏,“皇上是不是一视同仁,泠婕妤心里知道,后宫嫔妃也看在眼里。那日若非泠婕妤打断,皇上本该召嫔妾侍寝。”
婉芙这才恍然,楚嫔大抵是兴师问罪来的,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她才来质问,是否太迟了些。
“那日本宫确实孕吐难忍,皇上来看本宫是皇上的意思,本宫未曾给皇上递信,何来是本宫打断之说?”
楚嫔反问:“泠婕妤要请太医何必经过皓月轩,这难道不是泠婕妤有意为之吗?”
婉芙微怔,看了眼千黛,千黛也是一头雾水,极轻的摇了摇头。婉芙稍加一想,就明白过来,怪不得楚嫔对她敌意这么大,原来是误以为自己截了她的宠。
“是我的人,还是别人借我的手挑拨离间,楚嫔不如回去问问与你同住重华宫的应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