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胤越过众人,直接走到婉芙面前,握住了婉芙的手,触到女子手心的冰凉,略皱眉峰,“炭火烧得不够?”
婉芙眨了眨眸子,指尖在男人掌中悄悄勾了两下,惹得男人不耐,牢牢握住了她那只乱动的小手。
李玄胤吩咐人取来热乎的汤婆子,塞到婉芙怀里,陈德海伺候皇上坐了高位,宫人在一旁多添了圆凳,左边是皇后,右边是泠贵妃。皇后雍容端庄,却不及泠贵妃娇媚美艳,最惹人眼。
这一番情形落在了后宫嫔妃的眼中,外人看来,皇后位居六宫主位,大权在握,风光无限,可后宫最得宠的却是泠贵妃,膝下养着小皇子,日日又能侍奉君侧,这才真真是厉害。
嫔妃席位中,忽站出一人,穿着月白的流光织锦,眉心点一株金钿梨花,模样在后宫里是上乘,仔细去看,那眉眼姿态有几分熟悉。
这人一站出来,嫔妃们的目光下意识落到婉芙身上,不为别的,那嫔妃穿着的月白织锦和眉心的梨花金钿,都与泠贵妃平日的妆容服饰相像至极。
婉芙仔细打量两眼,这嫔妃确实会梳妆打扮,原本五分的姿色画出七分,样样都是仿照她的来。
那嫔妃是竹香苑的明才人,是宫中旧人了,婉芙未进宫时,除却宁贵妃和江贵嫔,明才人也能分得一两分宠爱,皇上想起她来,一月竹香苑能得几次侍寝。可这一切,都在婉芙入宫后变了模样。
明才人不甘心,但她改变不了什么,皇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一直等着皇上厌倦了入宫的新人,再借机复宠。
谁知这么一等,江贵嫔、应嫔、宁贵妃……曾经圣宠一时的嫔妃接连下位,反倒是江婉芙,坐到了如今的贵妃位份,快过去两年,皇上待她不止一如往昔,甚至愈发偏宠。
“嫔妾今儿给皇上,皇后娘娘和后宫的姐姐妹妹们助兴,特意学了一首琴曲。”
皇后看去一眼,含笑让她起身,“本宫正愁无曲无乐,皇上乏闷,你倒是有心。”
明才人敛唇,看着高位的男人欲语还休,“嫔妾久不碰琴,稍有生疏,献丑了。”
宫人抱了古琴进来,明才人拂过衣袖,盈盈如水的眸子怯怯瞄向帝王,纤细的指尖拨动琴弦,随着月声,女子启唇清唱,清越的歌喉犹如黄鹂入谷,给她的容色徒添了七八分耀目。
听去这歌声,那些旁坐的嫔妃暗暗咬牙嫉恨,这歌喉,这容色,就是她们也听痴了去,原本要借此入圣眼,谁料半路出了个明才人。
明才人眼神太过明显,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为了皇上,才放下这嫔妃的身段,做起了伶人的活计。
婉芙眼眸轻轻描着,又觑向高位,见皇上看着明才人出神,直接捏紧了帕子,不等明才人歌声落下,指尖一勾,似是不经意般,案上装着茶水的瓷盏就被扫去了地上。
“噼啪”两声,直接打断了明才人的唱出的小调儿。众人视线都朝她看来,嫔妃们眼中惊愕,这泠贵妃究竟有多放肆,敢在皇上听曲儿时打扰,皇后轻眯起眼,拂过手指的护甲。
陈德海站在婉芙对面,贵妃娘娘方才的小动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贵妃娘娘一向知晓分寸,不该出错的时候从不会出半分错处,方才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皇上脸色,不见震怒,反而有些漫不经心,甚至他竟从皇上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讶异,紧接着这抹讶异被愉悦取代,虽是漫不经心,但肉眼可见的心情甚好,他不禁摸不着头脑。
“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是嫔妾唱得不好听?”明才人极为委屈无辜般,眼眶里滚出泪水,害怕畏惧地看着婉芙,稍许,又怯生生看向高位,像是在跟皇上求助。
装委屈都是婉芙玩剩下的,倒是她小看了后宫的嫔妃,还有这般多才多艺的。
婉芙捏着帕子擦了擦指尖的水渍,眼眸微转,盈盈起身,走去了李玄胤身侧。她一手勾住了男人手掌,轻拉了下,“才人妹妹唱得真好听,皇上说是也不是?”
她这番行径引得众嫔妃侧目,旁人都看得傻了眼,泠贵妃竟这般大胆,众目睽睽之下,下位与皇上拉扯,皇后娘娘还在这,泠贵妃真当这是在她昭阳宫了?皇上怎会给她脸面!
李玄胤掀了掀眼皮,视线看到明才人身上,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来,回了婉芙两字,“尚可。”
明才人闻言,只见那含羞带怯的脸蛋渐渐泛白,被后宫嫔妃围着听曲,已经让她屈辱,更加屈辱的是,皇上送她的尚可二字。
她抛下颜面,如伶人般低三下四,不是要听尚可的。
明才人羞愧难当,婉芙依旧不满,不依不饶道:“皇上觉得尚可,方才还一直盯着才人妹妹,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皇上想宠幸旁人了大可直说,何必当着臣妾的面与旁的女子暗送秋波……”
“放肆!”李玄胤冷睨过去,惊得亭内的主子奴才,不管与自己有没有牵连,纷纷仓惶跪地,生怕被泠贵妃迁怒。
婉芙没跪,她瘪起嘴,仿佛极为委屈,眼尾憋得发红,吧嗒一下,泪珠子便掉了下来,美人落泪,风情万种,不知比方才明才人的含怯落泪美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