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殿中,一时只剩下瓷勺碰碗壁的“叮当”碎响。
“景曜德不配位。”
思忖过后,江岚影说,“如果是你掌握权柄,你会成为很好的天帝。”
“如果我是天帝,你的一切想法,我都会倾天界之力实现。”
小道士似乎因为嘴里的圆子,而有些口齿不清。
江岚影失笑:“怎么说?不当天帝你就不尽力了?”
“也尽依誮力。”
小道士闷声应。
江岚影不依不饶:“如何保证?”
这次,小道士没有回话。
江岚影奇怪转眼,却见那位抱着食盒,红着脸颊,合了眼,垂着的头不时一点一点。
江岚影:……
怎么会有人吃个酒酿圆子也会醉。
她将吃干净的食盒从小道士怀里拿出来,站起身,将人放倒在矮榻上躺好。
也罢。
江岚影心想。
她先回府邸好了。
正当她转身欲下石阶时,衣摆忽然被人轻轻扯住。
她回眸,看到小道士满脸酒气地躺在那里,手中抓着一片绛衣。
小道士不想让江岚影走,却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执拗地抓着她。
最终是江岚影败下阵来。
她背靠矮榻坐在砖面上。
所幸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满殿长明灯应召而熄,小道士难得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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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清晨,江岚影听到殿外窸窸窣窣的声响,知道是老熊来了。
她侧身打起一朵小火苗,看了看小道士甜睡的脸,而后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尊主。”
老熊向她见礼。
“他还睡着,你稍晚些时候再进殿。”
江岚影平望黑水河面,“本座去毒牙那走一趟。”
“尊主?”
江岚影业已抬靴了,却又被老熊喊住。
老熊生怕她发作似地急急说道:“毒牙已经死了。”
江岚影回眸:“什么时候的事?”
“属下不知。”
老熊按着头,“属下只是在来的路上,看到毒牙的走狗披麻戴孝,在给他的私宅挂白幡。”
江岚影听着,眸色渐沉。
裴临好快的动作。
他人尚在废墟里,就能杀城内的人。
看来城内已遍布了他的眼线和爪牙。
怪不得上一世摇光明知道会惹她疯魔,还硬是要赶尽杀绝,硬是不肯走露出一丝风声。
“本座知道了。”
江岚影将两指放在唇边,打了声呼哨,乌黑的鬼骥便踏空而来。
老熊退让到一边,并不敢直视那不祥的畜牲。
江岚影翻身上马:“本座要出城一趟。这期间,那药引便交由你照顾。”
“是。”
“此事不得外传,若有另外的人知晓,你自己掂量。”
“属下明白。”
老熊前额紧贴着地面。
陡然罡风起,乌黑的影子消失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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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岚影离开金犀城,径直上了天界。
她想起这期间,摇光的原身即将落罪受刑,而天雷重罚的苦楚也将投映到分神小道士身上。
无论是为了哪一个“摇光”,她都想拦下这雷刑。
天界的牢狱设置在至北极寒之地,江岚影身携业火,一路炽烈地烧去,生生在漫天飞雪之中,烧出一条滚烫的通路。
鬼骥掠下时,典狱正站在天牢门前,手中拿着令牌传讯——
“天帝陛下您请放心,下官已经拟好了罪状,这便去施行。不就是刑雷嘛,管够。”
凛风呼啸声中,鬼骥的行迹被隐藏得很好。
直到近在咫尺,典狱才觉背脊一凉,猛然回头去看,大惊:“魔——”
那双瞪裂的眸中染上了一瞬绛色,继而就空洞如正在降雪的青天。
血迹喷出三丈远,很快又被飞雪掩埋。
江岚影踏上雪地,俯身捞起典狱的手。
她操纵着这只染血的手,借其中死死抓着的令牌,打开了天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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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天牢内,江岚影掸了掸肩头的薄雪。
她熟稔地穿行在千百牢房之中,很快便找到了关押摇光的那一间。
狱中人倚墙独坐,散发如瀑,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中衣下露出一节手腕,手腕上套着沉重的石锁——
所幸如今的石锁下,还没有什么淤紫的伤痕。
江岚影两手穿进铁栅间,稍稍垂头望着摇光,捏起嗓子,细细地唤他:“帝君。”
“帝君帝君。”
听着这蚊子哼哼似地唤声,摇光眉心微皱,掀起眼睑:“春夏你怎——”
待看清来人面容,那矜贵的帝君肩线一跳。
“岚影?!”
他身负枷锁行动不便,但还是踉踉跄跄地站起。
江岚影趴在牢门上,冲着他笑:“别激动,等我进去说话。”
摇光人还懵着:“这牢门是特制的,任何法术都不能突——”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见江岚影指尖一捻,食指赫然挂上一串金色的钥匙。
江岚影拎起钥匙,侧头去看,眼尾格外明媚:“谁说我要用法术了。”
她将钥匙串在手中一抛,回看摇光:“我杀了你家典狱,你没意见吧?”
摇光:……